第一句话:“大千世界,人如蚍蜉,蚍蜉可撼树乎?附之顺之,轮回往复,因果循环,终至极乐,方为大智慧也!”
声如洪钟,沉缓有力。李承阳微微吃了一惊,这老和尚似乎有点儿东西啊,还知道不能违背自扰规律的道理。听了慧觉这话,岳安娘、渺渺和安沐兮纷纷皱起眉头。在她们的理解中,慧觉这是在说李承阳杀人太多,已经没救了,下辈子只能吃苦受难。反倒是季明杰有些不服气:“大师此言差矣,当今天子英明睿智,决断如神,杀伐征讨,无往不胜,岂可以蚍蜉比之?”
面具之下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这马屁拍的舒服!慧觉依旧没有睁眼:“我佛眼中,众生平等,无有高低,你是蚍蜉,我是蚍蜉,俗世之中皆蚍蜉!”
竟还真有那么几分高僧样子。李承阳不由得认真起来,身子也坐得更正了些。季明杰也皱起眉头:“大师这话,怕是有些犯上了,难道不怕祸从口出么?”
“今生之祸,前世之因,非妙法不得超脱。”
这话说得就很高明,既是在讲老子不怕你家皇帝,我要是倒了霉,那是上辈子造的孽,属于活该,跟天子没关系。同样的,天子若是犯了错,终究也是要还的,这辈子侥幸避过了,下辈子也别想跑脱。只有依仗佛法,才能得到超脱。说到底,还是想弘法传教,让当今天子信佛!李承阳听懂了慧觉的话,但却并不生气,最多也就是对这大和尚的话无感而已。但季明杰却是有些不高兴了:“大师这是在诅咒天子么?”
这顶帽子可是够大的。安定国连忙站出来为慧觉辩解:“季大人千万莫要误会,大师只是在讲佛理,并无他意,诅咒之说,更是无稽,因果循环,早已注定,岂是一人一言便可更改的?”
慕容成也在一旁帮腔:“万事万物皆有因果,此乃亘古不变之理,大师只是阐明此理,绝无冒犯天子之意。”
这二位看来已经陷得不浅。倒也合情合理,整天跟佛经打交道,不沉迷其中才怪。就在这时,岳安娘也开了口:“敢问大师,何处可以求得超脱之法?”
这还用问?妙法就摆在你的眼前啊!李承阳暗暗好笑。果不其然,就见慧觉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最后双手合十:“妙法在心,心在我佛,若得佛度,往登极乐!”
还是这套老说辞,就没点儿新鲜的?这大和尚聪明是聪明,但还是没能跳出名利二字。真要是六根清净,看破红尘了,你倒是寻个深山老林静修去啊,跑到长安来忽悠皇家之人礼佛做什么?李承阳忍不住便是一声冷笑,站起身来上前一步:“照大师这么说,咱们这辈子是什么都不用干了,每天在家烧烧香,拜拜佛,等着下辈子投个好胎就行了呗?”
听到他的声音,所有人都是一愣。慧觉也睁开双眼看了过来,却没想到入眼的竟是两张凶神恶煞,杀气腾腾的面具。也不知是被这面具给吓着了,还是不明白为何会有一个外人突然闯入此间,慧觉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何方妖孽?”
妖孽!在场诸人被吓了一跳。李承阳却是没有给他们开口的机会:“区区贱名,不足挂齿,大师唤吾血手人屠便是!”
血手人屠可还行?不过倒还真和李承阳挺配的。暴君嘛,那可不就是双手都占满了鲜血的屠夫?岳银瓶肩头一阵耸动,然后便一步窜到李承阳身边,瓮声瓮气的说道:“吾乃小人屠,大师可记住了?”
认出是她,安沐兮和渺渺也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岳安娘却是皱起眉头:“慧觉大师佛法精深,信众广布,当初也是全靠了大师,陛下才能化险为夷,平安归来,你怎可这般嬉闹无礼?”
明着是在训斥自家妹妹,实际上却是在提醒李承阳这个叫慧觉的和尚是有真本事的,可千万不能得罪了他。岳安娘是什么身份?北凉王岳鹏举的女儿,大夏的淑妃娘娘,当今天子第一个明媒正娶的女人!有朝一日诞下龙子,那便是大夏皇后的不二人选。听了她这话,慧觉心里那叫一个美。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沉如死水:“娘娘大结善缘,诚心礼佛,此乃无上功德,他日福报临门,亦可惠及陛下。”
这话李承阳就不爱听了。不止花剌子一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是超越这个时代的智慧和见识,靠的是临机果决,运筹帷幄,更是三军用命,将士勇武。关你佛屁事?岳安娘信你这一套说辞,我李承阳可不信。狠狠的瞪了岳安娘一眼之后,李承阳又再次看向慧觉:“慧觉大师是吧?你那好友空见此刻正在前殿受剥皮拆骨之苦,大师若真有本事,不妨这就做法收了本人屠!”
慧觉闻言一惊,虽然心知他方才所言多半是假,但还是下意识的看向了岳安娘。但岳安娘被李承阳瞪了那一眼之后,已经不敢再多话。相比远在极乐的诸天大佛,还是近在眼前的凶恶老公更加让她不敢忤逆。惹恼了这个小暴君,他真敢在大雄宝殿把自己扒光了打屁股!岳安娘不说话,安沐兮和渺渺自然也不会搭腔,更别提安定国、慕容成了。李承阳发起狠来是个什么样儿,他们可是太清楚了,当初在云梦泽上的那些倭人,可是全都喂了王八,一个都没能走脱。至于季明杰……在场之人,最不敢说话的就属他了,而且他也不想说话,甚至有些幸灾乐祸。什么慧觉大师?狗屁!本官来此求子是给你面子,你居然蹬鼻子上脸,根本官摆起架子来了,要不是看在几位娘娘的面子上……如今陛下到了,本官看你怎么死?!眼见场中众人都不说话,便任由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面具客胡言乱语,大放厥词。慧觉也是有些惊讶,又见岳安娘绣眉微皱,面有忧色,但另外两位贵人却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立刻就明白了过来。此人定是受命前来试探的!如若不然,他怎么可能通过寺中武僧和宫中羽林的层层封锁来到此处?更何况还有那几个出身暗影,武艺高强的姑娘在侧?至于是受何人之命……定是当今陛下!看来陛下已经知道自己了,只是对自己和佛门妙法还不甚了解,故此方有这考教之举。换言之,只要自己能将这厮说得心服口服,大夏天子定会对自己顶礼膜拜,将大夏变成第二个佛国,亦是指日可待。这么一想,慧觉顿时兴奋了起来。正要继续长篇大论,好让李承阳心悦诚服。却不料一只肥大的老鼠突然钻了出来,从岳银瓶脚边一窜而过。岳银瓶被吓得不轻,李承阳却是眼明手快,一脚便将其踩住。硕鼠吃痛,发出吱吱尖叫。眼见李承阳要踩死那只硕鼠,慧觉连忙高呼:“佛门重地,不可杀生!”
李承阳抬起的脚便顿在了半空。看了慧觉一眼之后,嘴角忽然一咧,又拔出腰间佩刀,手腕翻转,照准那硕鼠一刀斩落:“我杀了,你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