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男子站在人群后，斜阳散落其周身，为他渡上一圈金色光晕。因背光，众人一时看不清男子的长相，只能看见印在地上欣长的影子，以及随风猎猎作响的长袍下摆。男子背后是随风飘落的枫叶与漫天红霞。“天啊，是长公主之子瑾王顾瑾瑜！”

“他就是瑾王？果真是英资非凡啊。”

“你先别忙着倾心，这位瑾王的风流韵事那可多到神算子都数不过来。若没有倾城倾国的容颜，怕是抓不住他的心。”

“呸！少胡吣，谁要倾心了，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渐渐地，陆续有人认出了顾瑾瑜。少女们见他面如美玉，目若朗星，于一城秋色中，携阳踏叶而。心中不约而同地想到怀瑾握瑜四字。顾瑾瑜，果然人如其名。真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顾瑾瑜笑吟吟的走到沐晴身边，对着夫子一拱手，道：“许夫子，本王可以为沐小姐作证。”

沐晴心头微动，抬眸看了看顾瑾瑜，没有说话。老夫子扯着皱巴巴的面皮干笑：“既有瑾王作保，沐晴自然可以洗去嫌疑。”

沈雨兰见状立刻急了：“瑾王殿下，您贵为王爷，理应公正严明，怎可包庇沐晴？”

“哦？那依沈小姐之见，本王该包庇何人呢？沈小姐你吗？”

顾瑾瑜挑眉，回首盯住沈雨兰，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眼尾微微上扬，似是深情如许，但细细看去，眸子深处却透出森森冷意。沈雨兰猝不及防被顾瑾瑜这么一盯，先是红了脸，待反应过来他话中之意，又觉一股怒气冲上心头。但触及顾瑾瑜眸中冷意，竟是生生打了个寒战，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顾瑾瑜满意地笑笑，继续道：“本王来书院取骏马图，在花园偶遇沐小姐，便与沐小姐闲聊了一会。随后，同沐小姐前后脚来到此处。因此，沐小姐并无作案时间。夫子，您说是吗？”

老夫子尬笑：“是，是，瑾王说得对，沐晴同学是无辜的。”

眼见到嘴的替罪羊飞了，真凶又毫无头绪，老夫子急得又开始围着匾额转圈。沈雨兰不甘地冷哼。沐晚婷隐在人群中，咬碎了一口银牙，绞着手绢泄愤。沐晴淡淡开口：“夫子，我知道真凶是谁。”

所有目光再次集中到沐晴身上。“匾额悬挂于高堂，若想摘下匾额并损坏，必用梯子去登高。是以，只需叫来总务司当值人员，让其指认是谁借用过梯子，便可捉到真凶。”

随着沐晴话音落下，沈雨兰一张脸迅速退去了血色，暗中给自己的丫鬟使眼色，让其赶快走。那丫鬟本就心虚，又被沐晴当众道破关窍，吓得腿都有些发软，弓着身子慢慢退出人群，顺着墙根儿就要开溜。顾瑾瑜从沐晴开口之时，就暗中留意人群，此刻见有人露出马脚，当即扬声道：“十三！”

只见一个精壮侍卫不知从何处冒出，将丫鬟擒住，拎到了众人面前。“这不是沈雨兰的贴身丫鬟香莲吗？”

“天啊，原来是沈雨兰。”

……众人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到，顿时骚乱起来。沈雨兰面若死灰，但还想狡辩。沐晴当机立断，指着丫鬟呵道：“大胆贱婢，损坏御赐匾额，还不快快供出指使之人。否则将你送去奉天府，受炮烙之刑！”

香莲被吓破了胆，扑到沈雨兰脚边哀泣：“小姐救我，小姐救我啊。”

沈雨兰一脚踢开香莲：“你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你老子娘和你弟弟知晓后还不知该如何伤心。你还有脸面叫我救你！”

沈雨兰此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下来，冷眼看着不说话。大家均是官宦之女，都知道沈雨兰这番话是要弃车保帅的意思。用老子娘和弟弟作威胁，让香莲担了这重罪。香莲亦是知晓，渐渐停止了哭闹，沉默半晌，复抽泣道：“奴婢，奴婢不是有心的，奴婢的帕子被风吹走，飘到了匾额后，奴婢取帕子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匾额。还望王爷和夫子，从轻发落奴婢。”

香莲一边说，一边重重叩头，没几下便血流满面。大家心知肚明，香莲这是拼尽全力想为自己博得一丝生机。咚。咚。咚。叩头声一声重过一声，落在众人耳中，震得心口有些发酸。人群中有些心生怜悯的，已经不忍地别过头去。也有人不齿沈雨兰的做法，开始出言讽刺。沈雨兰铁青着脸，只当没听见。“虽说此事发生在书院，但兹事体大，老夫也无法做主。只能先将你送交官府，再由官府上报大内，最终决定如何处置。”

老夫子缓缓开口：“今日，大家也都乏了，便提前下学。大家各自回府去吧。”

顾瑾瑜颔首，十三得了指示，架着香莲往院外去了。沈雨兰恨恨地瞪了沐晴一眼，红着眼眶跑了。沐晚婷追着沈雨兰而去。沐晴看着两人身影若有所思，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斜阳渐渐隐落西山，秋风吹过，卷起满地萧瑟。门口只剩沐晴与顾瑾瑜两人。顾瑾瑜淡淡问：“你好像对我的真实身份并不惊讶？”

沐晴没有正面回答：“王爷亮明身份，不怕我说出当日之事吗？”

顾瑾瑜笑：“当日在苍云轩，姑娘故意支走守门人放我离去。本王以为姑娘已经表明了立场。”

沐晴也笑：“王爷英明。”

两人望着夕阳，沉默下来。院子里，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万一她会轻功，没用梯子呢？”

顾瑾瑜转头看着沐晴侧脸，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沐晴知道顾瑾瑜是在问，若是香莲有轻功，没用梯子，而他又没为沐晴作证，沐晴该怎么办。“赌一赌罢了。兵不厌诈嘛。”

沐晴笑得狡黠。从沈雨兰指证她的那刻起，她就知道定是沈雨兰和沐晚婷合谋陷害她。而她前世和沈雨兰同住后宫，自然知道她的贴身丫鬟香莲没有武功。所以她出言试探，要叫来总务司的人对质，果然沈雨兰心虚，露了马脚。顾瑾瑜闻言笑了起来，低沉的嗓音中酝着说不出的愉悦。半晌，敛了笑，认真看着沐晴：“南宫易着实是瞎了眼。”

沐晴一怔，看向顾瑾瑜。顾瑾瑜一脸坦然。沐晴回神，行了一礼，轻声说：“多谢你救我，为我作证。”

顾瑾瑜笑：“就当还你人情。”

沐晴却突然低下头，似有心事，渐渐红了脸。顾瑾瑜讶异挑眉，见沐晴红了脸，心中一动。脑中莫名想起英雄救美，美人倾心以身相许的话本子。一时间，久经风月场的纨绔王爷竟破天荒的局促起来，一双眼睛紧盯沐晴，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只见沐晴似是下了什么决心，缓缓抬头，朱唇轻启：“那……王爷之前承诺欠我的人情，不会不作数了吧？”

顾瑾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