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以后宝儿就是你们的妹妹了，知道吗？”
家里有四个小子，大哥家的叫柳修文，二哥家的叫柳力和柳玉，三哥家的叫柳乐成。四个小子年纪相仿，平日里调皮得很。此时，见到自家小姑抱了个女娃回来，一个个好奇得不行。年纪最大的柳修文抵着脑袋看了看宝儿，小脸一皱，“妹妹？她怎么这么瘦呀？”
这瘦瘦小小的，感觉一捏手脚都要断了，怎么一起玩呀？排行老四的柳乐成盯着宝儿看了一会，伸出手在她脸上捏了捏，“妹妹好软，就是好小哦！要吃饭饭才能长高高。”
“不能捏妹妹，你手脏死了！”
老三柳玉吼了一声，结果把昏迷中的宝儿给惊醒了。她窝在柳娘子的怀里，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环视围着她的几个哥哥。表情怯生生，干涸的嘴唇微张，却只能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早已超过了一个五岁孩子承受的范围。“小妹，看看给宝儿换套干净的衣服吧。”
柳二嫂心疼地直皱眉，这么小的女娃，真是受苦了。紧接着，她看向家里四个捣蛋鬼，厉声叮嘱：“你们是哥哥，哥哥以后要好好照顾妹妹，要心疼妹妹，知道了吗？”
“知道了！”
捣蛋鬼们异口同声地回答。给宝儿换衣服的时候，柳娘子仔细检查了她身上的伤口。原本以为只是几道伤而已，谁知衣服脱下来才发现，小小的身体，密密麻麻的新伤旧痕。柳娘子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心疼啊。“唐家那两个天杀的，怎么下得去手啊！”
柳娘子声音染上哭腔，宝儿乖巧地站在她面前，犹豫了一下，伸出小手帮她抹了一把眼泪，“不哭。”
“嗯，好，娘听你的，不哭。”
柳娘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把泪水咽了回去。柳二嫂捧了一盆热水走过来，本想着帮忙的，见到宝儿这样也忍不住掉泪。两人合力帮宝儿清理身上的污垢和血迹，在撩起头发打算帮她擦后颈的时候，意外地看到一块黑紫色的月牙胎记。“咦……”柳娘子有点意外，“平日脏兮兮的，都不知道她后颈这里还有个胎记。”
她轻轻的，仔细的，擦干净那个月牙，“我家宝贝连胎记都那么好看。”
这女娃，她真的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幸亏成成的年纪和宝儿差不多，不然还得改衣服，就这么穿着吧，挺好看的！”
等柳娘子给宝儿换好了衣服后，四个哥哥又围了过来。宝儿就这么蹲在地上，好奇地看着他们。大拇指含在嘴里，脑海却想起唐大娘说的话——“家里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养你，就等着你嫁人要多点礼钱给弟弟娶媳妇！”
“家里供你吃供你穿，还不赶紧滚去干活，要是让弟弟饿肚子了，我打死你！”
“……”这些话宝儿记得很清楚。因为只要做不到的时候，唐大娘就会打她一顿。挨打的痛苦让她把这些话烙印在脑海里。现在她有四个哥哥了……她一个人照顾得过来吗？她得干多少活才能养活哥哥们？她自己的礼钱，够给四个哥哥娶媳妇吗？万一不够的话，是不是又要挨打了？她越想，身体就越是不自觉地发颤。“好了，你们别围着妹妹了，快点带妹妹过来吃饭。”
柳娘子一招手，柳修文就人小鬼大地拉着宝儿的手，“妹妹，走，哥哥带你去吃饭饭！”
“哥哥，我也要拉妹妹的手。”
柳乐成不甘落后，拉着宝儿另一边的手。没能抢到位置的老二和老三对视了一眼，非常不甘心。“吃什么饭饭，又没有肉吃，还不如多陪妹妹玩！”
“就是啊，我们都拉不到妹妹的手！”
柳乐成其实比宝儿也就大几个月的时间，一听到吃肉，肚子就咕咕叫，“呜呜，成成也想吃肉肉，吃肉肉才能长胖胖！”
听到柳乐成的话，宝儿也开始流口水。她好饿好饿好饿……要是能吃上肉肉就好了……就在此时，一只扑棱着翅膀的鸟从高空急坠而下。“啊！有鸟！有鸟！”
柳乐成激动地指着天空。“鸟？什么鸟？”
柳大哥乍然听见这话，立刻就回过身来。紧接着，就看到了无比神奇的一幕。只见一只不知品种的大鸟，正停在他儿子柳修文的肩膀上。“文文啊，你不要动！千万不要动！”
看到这只鸟，众人都仿佛闻到了肉香，激动不已。其他三个孩子看到肉来了，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垂涎不已。他们慢慢地靠近过去，蹑手蹑脚的……就在快要靠近柳修文的时候，三人同时一扑——“嘭！”
“啪！”
“噗嗤噗嗤……”“啊——”柳修文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人就被扑倒在地，三个弟弟毫不客气地压了过来。一起被压着的，还有那只天外飞鸟。鸟被压着，拼命地扑腾着翅膀。“不要让鸟跑了，快点抓住它啊……”柳娘子看得心惊胆战，生怕这几个捣蛋鬼抓不住鸟。不过捣蛋惯了就是好，抓鸟抓鸡这种活儿，农村娃特别利索。“哈哈哈哈，我抓到了！”
老二柳力抓着鸟的翅膀，高高举了起来。经过一阵的鸡飞狗跳，这只鸟的毛都快秃没了。柳修文这才从地上爬起来，身上脏兮兮的，头顶还有几个鸟毛。虽然有点狼狈，不过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狂喜的神色。太好了！终于有肉吃了！这只鸟竟然自己送上门！柳娘子喜得眉眼弯弯，“我家闺女是不是大福星呀，一来就可以吃肉肉了！”
这鸟挺大的，柳家人不少，但每人一口肉一口汤也够了。这种饥荒的年代，能够吃上一口肉和一口汤都是奢侈。忽然，一只小手拽着柳娘子的衣袖。低下头，对上一双葡萄般清亮的小眼睛，“肉肉比苞谷好吃么？”
“当然……”柳娘子刚开口，声音就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