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红面具里的两颗眼睛露出似水的温柔。又像一颗因看见情人而喜悦无比的露珠。

付小草怔住，他感觉到小雪就在身旁。在自己的眼前。他揭开面具发现这个人是自己的小雪。他心里明明想的不是，可确真是。

这个绝色容颜的小雪不仅现在性命奄奄一息，就连她的左脸也多条刀疤。就像一座美轮美奂的雕塑，被心狠手辣的人毁掉一样。女人本来就是上苍鬼斧神工的绝色工艺。

付小草泪流满面，双手紧紧抱住小雪。小雪没有哭，她开心的笑了，因为现在的她像位公主躺在自己喜欢人的怀里。

“冰焰落雪，怎么会是你？你的脸怎么会这样？你一定不是杀死我父亲的人！“

冰焰落雪怎么会是，她还是个跟付小草相差不大的姑娘。是个人都会知道她不是。那么到底谁是呢？

“不用……伤心。“她微笑，像朵雪莲，”我没办法……杀你，又不能阻止你……报仇，现在……我…..解脱了。”

她试图再要摸下付小草温润的脸庞，手却从空中坠落。

手腕上的碧绿镯子也滑落，那支与付小草一样的镯子，那支只有付家独有的传宝。

曾经付小草的母亲亲自给他们兄妹戴上！

付小草的眼又张大，就像看到世间最可怕的事情，又像一个人在漆黑黑的山洞徒涉久日，却突然看到一道曙光。他这是害怕，还是恐惧呢？

猝然，他破口大笑，笑声比猿啼都悲凉。

他笑，是因为他找到了自己的妹妹，小雪就是落落！

他悲，是因为他心爱的小雪真的死去，自己的妹妹死去！

上天给了他们重逢相聚的机会，又给了他们一次痛苦离别的伤心。因为缘分而再来的东西，终有缘尽而在别的时候。

付小草突然感觉到，从他离开父母的那一刻起，他就陷入一座谋划已久的迷宫，而他就像游戏里面的小丑在寻找出口。当他快找到出口的时候，才发现山重水复疑无路，才发现还有另一个小丑在游戏里面。

谁是他的杀父仇人？还是这个人从不存在过。那场多以前的火灾难道不是人为，而是某个家丁无意中打翻油灯，又恰好遇上那晚风势极大而燃烧起来的吗？

他的落落不是已经身葬火海吗？又怎么会安然无恙得在这个世间的某个角落成长？

落落为什么是小雪？

落落为什么要杀付小草？

落落为什么又不杀付小草？是因为付小草是她深爱的情人吗？

洛洛难道不知道他是她的亲哥哥吗？

一连串的问号在付小草的脑海翻涌，形成一团一团不可停歇的龙卷风，席卷付小草整个身躯，刺痛每根弯曲缠绕的神经细胞。

这一连串问号，没人会给他答案。

人生总是充满疑惑和问号，比如有些贫困的人总问自己为什么不出生在富贵家庭？比如女人总会问，为何上天不给我羞花闭月的容颜？比如一个面试一百次的人总问，为什么我第一次面试是为了梦想，第一百次面试却是为了生活？

他现在就像脱队的一只没有思想没有灵魂的狼，而这只狼漂泊地行走在茫茫沙漠，仰望孤雁落日。

一只没有目标，没有梦想的孤狼。

他所有的目标所有的梦想都化为泡影。

当一个人没有目标没有抱负，他是可悲的，又是令人可怜的。

他一路行走，不知不觉又回到江南。

这里的人美，美如青山秀水，这里的山水美，美如仙境。

而这所有的美都与他无关！三年前他身负宿命，离开这里。那时他还是个桀骜不驯，一心报仇的少年！

三年后他又回到这里，山依旧美，水依旧清，树依旧挺拔，街市依旧繁华。而人呢？人却不在是那个人了！

看到江南的美，付小草无言泪流。

江南不是他的故乡，现在他却感觉是故乡

当他在外流离失所的时候，他会想到江南。

当他在江南的时候，又常常回想到故乡。

苍窘中圆月皓白流泻，书房中烛影婆娑迷离。

书房中有两个人。正对的两个人。

月光能照在刘东方身上，照的毫发毕现，却照不到付小草身上！

付小草厉色问：“为什么骗我？”

“我没有骗你！”

三年的时光能让人变成什么样？能让人的眼变得苍老，变得诡秘，变得更看破红尘，变得奸诈。

刘东方的眼就是这么一双眼，一双能让江湖高手魂飞胆破的眼！

三年的光景能让人变成什么样？能让人从默默无名的小贩变成腰缠万贯的富哼，能让人从小有名气的剑客变成一震江湖的大侠，能让人的梦想变成野心！

现在的刘东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是武林中公认的大侠！

而成为大侠的手段是不是残忍的？

刘东方道：“你自己说要报仇，我就给你找仇人，而让人真正报仇的办法是杀人，我找人让你杀，你报仇的****就会实现！“

人很多时候都是因为****干错了事情！

付小草眼皮垂落。

“那你为什么让我离开江南？”

“你自己要离开，我没有办法！”

小孩子总天真认为自己想的东西是对的，而它偏偏是错的。

付小草的眼里又燃起一团火，一团怒火！

“你为什么让我杀冰焰落雪？“

刘东方的眼里升起一股愉悦。

愉悦不一定都给人一种温暖，它有可能还给人一阵飓风！

东方天际升起的鱼肚白不一定给人一种朝阳之美，它有可能还给人一种黎明的忧伤。

“因为她是你的妹妹！”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你真残酷！“

刘东方笑，笑的很开心。：“你别忘了，你杀了很多正义之士！你的亲妹妹死在你的刀下！你的刀上有她殷红的血。“

付小草又握紧他的刀，刀冰凉，他的心比刀都凉！

付小草沉默，有时沉默会酝酿出更多的痛苦。不会结疤的痛苦。连绵不绝的痛苦。

刘东方停止笑，郑言道：“我没有杀人，是你杀了人！”

付小草的刀在黑暗中显得漆黑，人也显得漆黑！

付小草道：“我明白了，你是让我帮你杀死武林中与你为敌的人，能挡你道路的人！”

刘东方又笑：“可惜你现在知道已经晚了。人总是在自己做过事情之后才会知道自己做错了，就算知道又能怎样，已经于事无补。”

“对，绝对是于事无补。”

付小草道：“可是你做对事情了，你已经如愿以偿地称霸武林，你已经达到你的目的，所以如果让你马上死去，你也会愉悦瞑目，是不是？”

刘东方的眼失去了点光色，问：“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杀父仇人是谁？你难道不想问问我关于冰焰落雪的事情？”

“如果你想说我就会听，你不说我也不会再问，因为世间总会有很多的问题没有答案！”

付小草也会变，是人总会变，经历他那样遭遇的人总会彻头彻底的改变。

付小草又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先问的你，你总该先回答我的问题，要不你这大侠会让很些人觉得没礼貌，你在武林中的地位也会不稳！”

‘很些人’当然是指武林中忠心于他的人，当然也包括付小草，毕竟付小草太相信他，替他做了很多坏事。

刘东方的手有些颤抖，而这颤抖的手本该是付小草的。就算付小草要杀死他，他也该相信付小草是绝不能得，因为付小草的刀法是他亲自传授的。

可他却偏偏不相信自己！

世间又有多少人能真正的相信自己，从始至终的相信！

付小草右手握住了刀柄，刘东方看不到这小动作，因为月光永远照不亮仇恨似海的内心。人也猜不到仇恨似海的人接下来会干什么。

“请你回答！“

这四个字不仅仅是字，更多的是一团喷涌的怒焰。

“是“

‘是‘字的音调还未落下，就已经结束了。刘东方的性命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