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无寸铁的灾民,到底不是全副武装禁军的对手。估计只需要一天的时间,绝大部分灾民都能聚集到城外去。张昊身边就一个贴身太监,慢慢的朝着城外走去。印象中,这太监王修也跟在他身边好多年了,应当不是暗子。不过就算是也无所谓,他微服出来,并不是什么不能传出去的事。来到城门,已经有人在施粥了,禁军的强力镇压之下,倒是没有太过混乱。“王修,去问问那是谁家支的摊子。”
张昊看向那边施粥的棚子,低声吩咐道。肯定不是朝廷的人,那帮人他还不了解?早上才下的命令,最快也得傍晚的时候才能支起来。而从他下了早朝到现在,也就一个时辰不到,这摊子显然是事先就支起来了。王修过去打听了一番,很快回来。“陛下,打听清楚了,那是齐王府支起来的摊子,天刚亮就过来了,只不过半个时辰前才开始施粥,不知道为什么要等。”
听到这话,张昊心头不由冷笑。等就对了,这些人过来的时候,齐王估计还没问这事儿呢,没有自己开口,齐王擅自布篷施粥,肯定得落一个拉拢民心、意图造反的嫌疑。虽然现在双方对这事儿都心知肚明,但这世界上有些事情,做得再明显,没有挑破,那就是没有证据。光从规矩上来讲,还真挑不出齐王什么过错。犹豫了一下,张昊道:“过去看看。”
王修却是一脸着急:“哎呦,陛下唉,您可不能过去,那些灾民身上脏得很,万一把陛下弄脏了,奴才真是万死莫辞了。”
但张昊怎么可能听他的,自顾自往前走,王修想拉又不敢,只能着急的跟上去。径直来到摊子前,刚靠近,就见里面的人厉声呵斥:“干什么,要喝粥到后面排队去!”
里面的恶奴当真一个凶神恶煞,看得出来,把他派来施粥,他心里是有怨气的。不过王修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回骂道:“大胆!瞎了你的狗眼,竟敢对这位大呼小叫?这位可是……”话没说话就被张昊拍了一巴掌,随后张昊笑着对那人道:“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来领粥的,就是好奇过来看看。”
恶奴疑惑的打量了两人一番,尤其是见张昊气度不凡,身上穿的这也不是普通人能穿的,气焰多少是消弭了一些。京城里卧虎藏龙,大人物多的很,他自己主子齐王不怕,不代表他可以不怕。当下语气缓和了不少,道:“那你们不要挡在正前。”
张昊点了点头,主动拉着王修去到一侧,这才看向那装粥的大桶。当真是稀得跟白水一样,非得勺子搅动的时候,才能看见里面有米。甚至不光是米,还有一些粗糙的沙粒,即便是这样,每个人分到的粥,里面干货加起来估计也就一小撮。灾民盛了粥,看到里面的米汤,万般无奈和凄苦,个别性格火爆的,看到这边手持兵器的禁军,再大的火也得消了。张昊看了一会就看不下去了,主动问道:“列位,你们这粥给得也太少了点,莫说一个成人,便是一个婴孩儿也吃不饱啊。”
刚才那恶奴下意识想骂人,但一见开口的是张昊,骂人的话只得咽了回去,转而道:“贵人,你也看到了,这里的灾民这么多,要想全部吃饱,得多少粮食?”
“齐王心善,把自己的口粮都节省出来,也只有这么多了,能让大家饿不死就行,多撑一日,便多一分活下去的机会。”
“只要能撑到朝廷放粮,那别说吃饱了,连吃带拿都成!”
“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只可惜灾民们都饿疯了,一个个眼睛发绿的看向木桶,根本就没人应他。恶奴脸上多了几分恼怒,到底是没有当场发作,又喊道:“还不快多谢齐王!没有齐王,你们连这稀粥都没得喝!”
这番话说出来,总算是有人符合道:“多谢齐王!”
恶奴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舀粥了。张昊默不作声,背在背后的手已经紧紧捏成了拳头,心头愈发冷冽。真是好毒的计谋,收买人心只是其一,现在在这里无限拉高灾民们的期待,等到赈灾粮发下来,灾民们发现没有那么多,怕是要当场哗变。而且这粮能不能发下来都是未知数,李永年摆明了给你哭穷,你就算是把李永年杀了都没用。收买人心,加勾动民怨,好一个一石二鸟的毒计。若最终能成,不光是重创他,还不知道要搭进去多少灾民的命,这个齐王,当真是连畜生都不如!正当此时,人群之中忽然有人崩溃大喊道:“这种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丰州大水数月,不见朝廷人来,我婆娘孩子全饿死在了丰州,来了京城也被拦在城外许久。”
“都是那该死的昏君,神龙皇朝有这种昏君在,迟早要亡!我看朝廷说要放粮根本就是骗人的,他们怕是早盼着我们饿死呢!”
“这群吃人肉喝人血的狗官,还有那个昏君,我跟你们拼了!”
话还没说完,就见周围的禁军脸色巨变,立刻有人冲入人群,要把说话那人揪出来。身边的王修也怒极,撩起袖子就想过去算账,但被张昊拦下。很快,就见到一个身形枯槁的人被架了出来,但这番话却犹如病毒一样快速传染,迅速引爆着灾民们的怨气。王修感受到这股戾气,脸色顿时一变,忙低声道:“陛下,恐有危险,先行回宫吧。”
张昊只是怔怔盯着那人,眉头紧皱。他分不清那人是受人指使说的这番话,还是完全发自肺腑。如今看来,他这个皇帝,当真是民心尽失啊……深吸了一口气,张昊随之向王修道:“亮明身份吧。”
王修大惊,本想劝一劝,但正对上了张昊坚定的眼神。无奈,他只得拿出一块镀金令牌,对着这边的禁军大喊道:“当今陛下在此,还不速速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