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用不是盛怒的语气说出这话，甚至还有点哀求。什么意思？这比他怒不可遏眼珠子瞪得猩红时更可怕，温陌快速扫一眼他身下，移开。恶人不值得被同情，她舅舅连活下来都费劲了。“我只关心沈戾。”

陆以宸这回是真生气了，但他不能动她，扔给她一个手机，“东西在里面，自己看，保准是你没见过的沈戾。”

说完离开。温陌看着大理石台面的手机，许久未动，直到门口想起汽车引擎渐行渐远。他真像在会所说的那样，离开了，没动她一根毫毛。也就是那晚，温陌看见了一个满目疮痍的沈戾。陆以宸扔给她的手机里有几段视频，是手机拍下的监控视频，里面好像是一个收藏室，墙上、架子上都摆满了怪诞到有些张牙舞爪的画作和装饰品。里面很黑，光是感受到这压抑的环境，温陌就觉得自己呼吸困难了。随后一个男孩被扔了进来，温陌在看到那熟悉的、却有别于现在狠厉阴兀的稚嫩时，握着手机的掌心倏然收缩。她看见沈戾从挣扎反抗，到哀嚎求饶，那是一个孩子的无助。右边的侧胯骨上似乎受了伤，血迹染红了衣服布料，在监控里看是黑呼呼的一片。温陌突然有些不敢看下去了，倒扣了手机，撑在台面上，大口呼吸。当感到紧张极度紧绷时，她就会忘记呼吸，温陌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喉管里的水汽已经被蒸干了。这个视频长达60个小时，60个小时足以击碎一个孩童的信念了。温陌也被关过，但她认为作为成年人的感受不能和孩童时期做比较，而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那段经历已经足够给她留下阴影了。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陆以宸给她看这个？而另外两个视频给了她答案，一个是沈戾在国外打架斗殴画面，一个是沈戾在一家满是红色氛围灯的餐馆，日期显示就在前几天。所以他是怎么做到在国外一边留着血一边穿上西装领了那些奖？所以他是怎么做到身边危险重重一边给她订了早餐？或许他的爱真的会转移呢？可他今天确实来了，知道她可能会有危险但还是没出现。看到这里，陆以宸回来了，大门发出的声音，把这夜描绘的无限幽深漫长。“信念打碎重塑的过程会成为他一辈子的阴影，也必定会导致他成为另一个沈志栋的缩影，他母亲也被囚禁过，但他因为沈志栋一句话竟然就回来了。”

“你其实知道他在哪对吗？”

温陌整张脸被垂落下来的长发遮挡，陆以宸看不清她的神情，但这样一个动作又好像能表达她此刻内心乱如丝，缠满血管和沸腾的血液誓死不休。“但你还是告诉我，他有多危险，用这些东西告诉我让我别把自己玩进去？”

“我谢谢你。”

温陌笑了两声，话锋一转，“你怎么不死心呢？看的出来你确实拿他没辙了。”

陆以宸侧过身子不打算面对她，“我给你时间考虑一下要不要......”“不用了。”

温陌截断他的话，月光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乌云游走，从皎洁的圆月前走过，他的身影也由清晰到模糊。抬起头来时，神情好像恢复如常，“我同意你，我在这里等着他来。”

陆以宸笑了，“你是聪明的女人。”

他以为自己握住了沈戾的阴影就是握住了他的死穴，其实是他自己被沈戾投下的庞大阴影所覆盖吞没了。温陌没说话，背过了身子，她不是聪明的女人，她觉得自己简直要蠢死了。沈戾有什么好？这个男人既不真诚，也不温柔，他有病还想折磨她，重要的是，他好像连虚无缥缈爱都给不了她。但月光被蒙住了那短短两秒，她脑子里想起的，其实都是他的好，心里那根左右摇摆了许久的指针好像一下子就定住了，她就是要义无反顾偏向沈戾，至于那些爱恨情仇，病疫苦难，都要给他让道。温陌觉得自己真贱啊，恍然想起之前自己义正言辞的告诉陈韵，一个男人不爱两次。她当时问，“爱两次会怎样？”

现在有答案了。会无限沉沦，会节节败退。——沈戾在林业成的诊疗室里惊醒过来时已然天光大亮，他突出的青筋和血管里面潜藏的那些不安已经像小虫子一样游遍全身脉络。他拇指按在太阳穴上，他想去找温陌了，他不想要什么脸面，残败就残败，她知道了又怎样，大不了让她再刺一下，这次扎的深些，她总能感觉到自己的歉疚和悔恨吧。沈戾站起来穿外套，人还没走出去，被正好赶来的孙良泽堵在门口。孙良泽把一张红色名片递给他，“昨天被带走的罪犯，警察在审问时他手里握着这个。”

沈戾看清上面的字眼，眸子眯了眯，“说了什么？”

“说了些没用的，看起来像装的。”

“名片谁给你的？”

“林叔......”沈戾没让他说完就迈腿往外走，怪不得那人不是这里的病患林业成还是让他进来了，还允许他劫持了林浅。拿捏人心？他哪里比得过权威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