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郎君。”

殷时微抬眸，脸上的胭脂色已经渐渐褪却。“你又救我一次。”

晚春四月，阳光正正好。嶙峋的山石上，青色的苔藓葳蕤。外头的人已经走了。只余下她二人。殷时微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萧恕。萧姓，是塞北王家族的姓氏。殷时微想，能得赐姓，作为侍卫，他应当是很受器重的。萧恕足有八九尺高的身形，站得近了，须得仰头才能看着他的脸。便是扔到上京最好的北军校场，那也是绝对的鹤立鸡群。难怪，能给人这般强烈的安全感。他现在在此，是为了等同伴一道离去。殷时微知晓，焚鹤庄明哲保身，外祖父并非什么病人都收，尤其塞北王这样敏感的身份。而他拒绝的病人，从未有过反悔收治的先例。“你们这是要离开了？”

殷时微问。萧恕点了点头。她踮起脚尖，伸手将他头上的一小片枯叶摘了。男人蹙了蹙眉。殷时微笑着开口：“焚鹤庄对眼疾的医治，是整个凉秦最好的。”

“我觉得你们可以再等上一等。”

说完这句，殷时微转身便走。几步之后——“你不气？”

忽然传来男人的问询。殷时微脚步稍顿，诧异回眸。不知为何，她就是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但。怎么可能？一个昆州来的侍卫，岂能认识殷兰婼与陆平川？他怎知她们背叛之人，就是她殷时微？“郎君将之前的话，也一并听到了？”

很快，她想明白了。萧恕没说话，默认了。他就在月亮门后，也非刻意偷听。萧恕多的那句嘴，原是僭越的。可鬼使神差地，殷时微歪了歪头，竟问出了口：“若生气，当如何？”

下一瞬，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把小刀。塞进她怀里，声音低沉：“杀了他。”

殷时微大受震撼，鬼使神差地接过了匕首。下意识地握紧了。萧恕的话，深得她心。那个人，不配活着。可，这里是焚鹤庄，又牵涉到殷家与陆家联姻，哪能如此快意恩仇？陆平川虽不配活着，但更不配让她与绥阳伯府付出任何代价。殷时微将匕首递到他面前：“多谢郎君好意，但君子不夺人所爱。”

刀柄上缠着的破旧兽皮已经裂了口子，刀鞘斑驳泛白。隐隐约约地，上面曾描过一朵金莲花。不像是男子之物。许是贴身带了太久，皮鞘上卷起了毛边。有他的体温。还有他身上的，来自塞北遥远的青草香。他应当，是很珍惜这匕首的。“上京城，有上京城的法子。”

殷时微说。萧恕沉默。恰此时，不远处传来人声。似有几个男子说笑着往这边走。他毫不犹豫地转身便走。殷时微连忙道：“你的匕首……”“送你了。”

男人的声音听不出喜悲。但殷时微赶了两步：“这匕首，能随意送人？不重要么？”

她实在想不明白。常年贴身带着的东西，怎会赠给一个素昧谋面，刚刚认识之人。萧恕脚步略顿，微微偏头：“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