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们……”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开口，又同时缄默。欧式风格的餐桌前，坐着一对壁人，画面十分养眼，可空气中的氛围却莫名僵硬冷寂。林漾唇角牵出一抹笑，故作平静地开口：“我们离婚吧。”
主动提出，总好过被抛弃，就让她保留点可笑的尊严吧。回应她的，是“刺啦”一声，男人手中刀叉划过餐盘。“巧了，我要说的也是这个。”
傅闻霁不知为何，心情忽然烦躁起来，白芷回来了，傅太太的位置是该让出来了。他跟林漾的这段婚姻本来就不该存在，现在能把这个麻烦甩掉，他应该轻松才对，怎么胸口像是堵着一口气。三年前，傅家老太太以重病要挟，让他们结婚，共同扶持傅家产业。期限三年，而今天正好是当初结婚的日子。傅闻霁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还真是……分秒不差。“还有半小时上班，赶在之前办好吧。”
傅闻霁嘴角扯出冰冷的弧度，公事公办道。林漾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机械地吃了几口面前精致的餐食。以后不必患得患失，不用被他牵动情绪走，这是好事，不是吗？手续办得很快，林漾看着手中的离婚证发怔。纤白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照片上的人，思绪渐渐漂浮。她出身在偏远山村，贫穷落后，靠着优异成绩才得以保送h市的顶级大学，也是在那里，她有幸被傅老太太选中，成为他的妻子。也许傅闻霁永远不会知道，为了与他并肩，她做了多少努力。可那又如何？这三年就像是一场美丽的梦，现在不过是梦醒了而已。或许早就该醒了，从白芷回来的那天起……是她一直在固执地沉沦着。车窗摇下，傅闻霁不耐烦地看着她，神情略讽刺，是她提出的离婚，还摆出这副不舍的姿态给谁看？“上周的合同我驳回了，拿回去重做。”
他冷硬吩咐，好像他们之间从没有过夫妻情分。他们才刚刚离婚啊……林漾有时真羡慕他这样的冷静，永远公私分明，仿佛机器一般。可惜她还没修炼到这份上，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这三年她为傅家也做了不少，现在只想休息一段时间，好好给自己放个假。“我手上的事务全都交给吴总监了，包括这份合同，有什么事情你找他吧，我请了半个月的假，月初你就批了，傅总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林漾态度专业，语气不卑不亢，可说出的话偏令人浮躁易怒。一片沉默，傅闻霁什么话都没说。她正疑惑着，车窗却重新升起了，随后车便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林漾愣住，算了，她不想再去费心琢磨傅闻霁一举一动背后的意思了。再说了，她也从没有猜透过他。早高峰的城市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傅闻霁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点，一下又一下。他脸色奇差，可他甚至解释不出这股烦闷是因为什么。一阵悠扬的手机铃响起，屏蔽上显示的是“小芷”。看到来电，傅闻霁神情不自觉柔和下来。“嗯……快到公司了。”
“你好好休息……”*既然离婚了，总不好继续住在人家家里。林漾呼了一口气，打电话给大学时期的舍友兼闺蜜齐筱——帮她搬家。“啧啧啧，这别墅可真够豪华的，我跟你们有钱人拼了！”
齐筱一会儿摸摸走廊上的摆件，一会对着天花板的吊灯感慨，这种状态从进门持续到了现在。她一个银行小职工，什么时候才能住上自己的大豪宅啊！林漾正坐在床边整理衣物，听到这话，她自嘲：“这都是傅家的，我没了傅太太身份，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
那会儿她搬进来的时候东西就不多，现在全部整理好，也不过只多了一个箱子。林漾视线所及之处，都是和他相处的点滴，靠着那一点点甜，她就可以坚持很久。“你俩离婚他就没说给点补偿什么的？比如豪宅七八栋，支票几千万？”
齐筱有些好奇，按理说傅家这么大的家业，离婚了应该能分到不少吧！“嘶……小说看多了吧你，不过他好像还真没提。”
林漾浅浅勾了勾唇角。就算提出补偿，她也不会要的，能够跟傅闻霁并肩走一段路，已经足够了。“抠门！傅狗的格局，也就这么丁点。”
齐筱捏起两根手指，比划了下。林漾哑然失笑，心情变好了些。最后看一眼住了这么久的房子，她在心底轻声说：“再见。”
齐筱拎着行李箱，一边拱了拱她的肩。“为了庆祝你单身，再觅良人，今晚姐带你去放松一下！”
“好啊。”
林漾怎么也没想到，齐筱说的放松是来酒吧。喧嚣的音乐几乎振破耳膜，空气中的酒精似乎能麻痹神经。齐筱已经随着舞池里男男女女摆动起来，还不忘招呼着林漾过来。林漾摇摇头，这哪里是来放松的，是这丫头自己想玩吧。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她没喝酒都有些晕晕然了。“筱筱，我去个洗手间。”
林漾艰难挤开人群，嘈杂声似乎小了些，灯光昏暗，她看不清洗手间的指示牌。正要拉住一个服务生问询呢，对面的包厢门突然打开了。“林漾？”
为首的那个男人低呼，又很快闭上了嘴。一道清丽女声响起：“怎么了小昭？”
四周声音像是潮水般退去，林漾四肢都僵住。这个声音，她记忆深刻。那天傅闻霁出差回来满身酒气，破天荒的给林漾带了礼物，是一盏小巧精致的水晶灯，她开心极了。而他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匆匆丢下一句“去洗澡了”就离开了。林漾还满心欢喜以为，他们的关系终于有进展了。没想到，是结束。下一秒，幻想被打破，傅闻霁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林漾鬼使神差地接了。“闻霁你头还疼吗？本来是庆祝我回来的，倒让你一直替我挡酒啦，都怪他们……”后面的话听不清了，林漾失态地挂了电话。她琥珀色的瞳孔微缩，整个人像是被浸在冰水里。是她回来了。酒吧里的吵闹声把她拉回现实。“怎么了？”
悦耳低沉的男声在背后响起，林漾浑身一颤，本能地想要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