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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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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溶溶,晚风潇潇。

  风吹动少女的长发,在石阶上投下一个破碎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孤寂与落寞。

  卫临走出屋子,看到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他怔了怔,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想什么呢?”

  说话间,视线落在她手中血色晶体包裹的花瓣玉坠上,他目光一顿,不是被焚了么?

  听到他的声音,云梨从思念中抽离,一抬眸就发现他正盯着自己手中的玉坠,她顿时心虚不已。

  “那个其实……除了斩梦刀和幻世绫,还、还有这枚玉坠也……保留了下来。”

云梨吞吞吐吐,说到后面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斩梦刀和幻世绫没有被涅槃天火所焚,是它们材质工艺佳,抗住了涅槃天火的焚烧,但是这枚来自凡间的玉坠,是万万扛不住的,就是包裹了血茧也不行。

  其实化形时她的意识全程清醒,她是眼睁睁看着所有储物袋被焚尽的,但是那些涅槃天火不是她的,她控制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

  直到天火焚噬纳戒,玉坠掉出来,她全面爆发,绝不允许天火毁了它!

  她的决心太过强大,以至于短暂地控制住那一小团天火,将玉坠保留下来。

  可惜,她的全部心神都在这枚玉坠上,其他的物品完全顾不上,最后的结果就是,这枚玉坠完好无损,其他的器物一件不剩。

  面对卫临似笑非笑的眼神,她垂头:“好吧,我交代。”

  等她老老实实交代完,卫临挑眉:“所以你早就知道你的所有器物都被焚了,那时是骗我的?”

  那震惊、肉痛的神情,若不是她不说,真没看出来是演的。

  “是。”

云梨更心虚,“我怕你怪我败家。”

  纳戒中那么多奇珍异宝,随便一件的价值都是这枚玉坠的几百倍,不说纳戒中,就是储物袋中一块灵石,都能买一堆这样的玉坠。

  卫临翻了个白眼,抬手给她一脑崩儿,“合着我在你心中就是那样的人啊。”

  云梨揉着脑门,眨眨眼,喜道:“你不怪我?”

  “怪你做什么,这是长公主给你的,家人的心意自然重要,其他东西没了再赚就是,心意不能糟蹋。”

  说完,他有点生气,问道:“你为何会觉得我会怪你?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不通人情之人?”

  云梨愣住,对啊,她为何会觉得师兄会怪她呢?

  师兄并不是冷心冷情之人,他也看重父母长辈的心意,甚至他是一个纯正的古人,对长辈给的物件更加看重,这对他来说,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

  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面容,恍惚中,似有人在耳边说着什么,她没听清内容,只觉那人很是严厉。

  “阿梨。”

  熟悉的轻柔嗓音传来,驱散了那些恍恍惚惚的声音,耳边再次恢复了清明。

  指腹轻轻摩挲着玉坠,她低声说道:“天水牢笼阵法打开的那一天,也不知道娘亲他们还在不在,这可能是他们给我的最后一件物品了。”

  从梁国带出来的东西不止这一件,可是这枚玉坠最是让她心中熨帖,因为这是她离开家,成为修士后父母给的。

  她现在还能想起,娘亲将玉坠给她时,那理所当然的话语。无论她身在何处、是何身份,在爹娘心中,她依然他们的孩子,哥哥妹妹有的,她也会有。

  她将玉坠小心翼翼收进玉盒中,认真地施术封好,五指轻轻压在盒上,缓缓说道:“只要这枚玉坠还在,我就是云梨。”

  卫临怔怔,这话说得缓慢而坚定,看似对他说的,实则是对她自己说的。

  化形后,其实一切都很明白,她的神魂是凤凰,云梨只是她修复神魂借的一个躯壳而已,如今的她,从神魂到身体,都已经是凤凰。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已经不是云家人,不是云梨了。

  他抿抿唇:“你很喜欢做云梨?”

  “当然。”

  她没有一丝犹豫,做云梨多好,温润宠溺的爹爹,看似严厉实则温柔的娘亲,谦让疼爱她的哥哥,还有一板一眼教她规矩的祖母,威严的祖父,刀子嘴豆腐心的大伯母,堂姐妹间的吵吵闹闹……

  人间烟火气十足,最大的烦恼就是,公主娘给准备的衣服丝丝带带太多,不能痛痛快快地撒欢。

  卫临吐出一口气,“今晚这么多愁善感,是因为那妇人。”

  云梨看着手中的玉盒,眸光似水:“母爱真伟大。”

  到了汾水城后,未等她将妇人带去见扶岳,几位元婴真君已经从屋中出来,出现在他们面前。

  只看了这对母女一眼,他们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让人将母女二人单独带去一个屋子,看押起来,一句话也没问云梨。

  后来,云梨还是主动去找扶光真君询问,才知道了答案,像妇人这样的巫蛊人,有个统一的名字,母蛊。

  一堆蛊虫在体内相互厮杀吞噬,最后活下来的那个就会进化成更强的蛊虫,这是一种很直观的弱肉强食。

  但是蛊虫进化有个条件,必须在活着的宿体中才能完成,且宿体需全程保持清醒。一旦宿体死亡,进化会即刻中止,就是已经成功进化的蛊虫也会顷刻死去,反而不如没进化的蛊虫。

  一点一点感受体内的血肉内脏被蛊虫啃噬,这样的痛苦不是人人都能忍受的,唯有大毅力者方能熬过。

  后来巫蛊门的人发现,心有牵挂者熬过来的机率更大,其中又以母亲居多。

  他们便大肆抓捕有孩子的妇人,给她们种蛊,再用孩子控制她们,因此最后成功进化的蛊虫,便叫做母蛊。

  被母蛊咬伤的人,体内并没有蛊虫,而是蛊毒,其神志同样会慢慢被蛊毒侵蚀,并且会完全听从母蛊,不能做出任何反抗,与妖兽之间的血脉压制类似,且更加严苛。

  母蛊外表与其他巫蛊人无异,只有他们在乎之人受到威胁才会表现出不同,他们有神志,但十分微弱,仅限于对在乎之人有反应。

  这也就意味着,控制了母蛊在乎之人,就控制了母蛊,控制了被母蛊制造出来的巫蛊大军。

  利用母爱的伟大达成他们扩张的私欲,巫蛊门的这一举动惹怒了大陆众修士,这才有了千年前修士同心协力清剿巫蛊门的行动。

  云梨回头望了眼关押妇人母女的屋子,当年巫蛊门制造母蛊,是用孩子不断逼迫母亲们保持清醒,在她们承受不住时,还会出手短暂地控制蛊虫,给其一个缓冲的时间。

  可这位妇人,是自己独自挨过漫长的啃噬,进化成母蛊的,这份毅力,这份爱,让人不得不为之动容。

  “诶,等一下,掌教他们那么清楚母蛊的事情,为何还要留着妇人?”

  云梨皱眉,他们将妇人带回来是希望能对研究巫蛊人有帮助,可是掌教他们不仅对妇人这种母蛊了如指掌,对进化更多次的母蛊也十分了解。

  那他们留着一个蛊源做什么?

  只要有人被母蛊咬了,分分钟钟能传染一片,发现巫蛊人以来,对它们的政策一直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只要发现,不仅要尽快灭杀,还要将巫蛊人行动之处排查一遍。

  “难不成他们在研制蛊毒解药?”

想了想,她站起来,“我试试直接问。”

  卫临黑线脸,哪来的自信人家会告诉她真相。

  “试试嘛,反正也没什么损失,万一成功了呢。”

  “我发现你很飘啊。”

卫临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自从晋升七阶后,她的行为就大胆了很多,这次直接带着易容后的他到汾水城正道联盟据点,还大咧咧拉他住一个院子。

  若非安染穆妍还要依靠太一宗,她怕是会直接甩手走人,不回太一宗了。

  云梨摸了摸鼻尖,“因为他们已经威胁不到我了嘛。”

  以他们现在的实力,遇上元婴期逃是没有问题的。

  卫临蹙眉,他怎么觉得她身上有些少昊珞的影子,难道凤族都这么自负?

  正要开口劝说,眼前紫光一闪,朵朵从虚空中出来,“云姐姐、卫哥哥,给你们的信。”

  云梨连忙接过,往屋内走去。

  虽然有朵朵这个超级快讯,她们也没有经常联系,特别是在他们这边有众多元婴真君的情况下,阿妍还让朵朵来送信,必是有大事发生。

  “嘶!”

  快速扫了眼,惊得云梨倒吸一口凉气,卫临忙探头去瞧,也惊得合不拢嘴。

  三两步回到屋内,又布下一防御阵法,他这才不可思议道:“女魂竟然是余笙!”

  扶玉与余笙,虽然两人都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但是毫无联系,如今却告诉他们,二人不仅是道侣关系,后来的扶玉还是余笙顶替的,这想想都荒谬得很。

  消化了一会儿,云梨拍着心口,庆幸不已:“幸好宁无玦借尸还魂了,否则就露馅了。”

  具体的细节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基本可以确定,扶岳知道扶玉被人夺舍了。

  余笙死前曾说,当年她也是想法子拖延时间,才逃过一劫,还说安染与她不同,不会有人去救,这说明当年她是被人救了。

  对外的说法虽不可全信,部分众所周知的信息却是可以相信的,扶岳前去救援一事天下皆知,所以救她的人就是扶岳。

  那么,扶岳非常有可能知道她夺舍一事,甚至还可能帮助了她夺舍扶玉。

  这也能解释为何扶玉身为太清峰之主,被夺舍了上千年,宗门那么多元后真君均没有看出来。

  他们不是看不出来,而是假装不知。

  卫临眸光沉沉,对朵朵道:“让公主和穆妍查查苏家的情况。”

  其他人会假装不知,苏家却不一定,他有种预感,苏家无人知晓此事。

  这些年,苏家在太一宗的势力大部分集中在太清峰,主事的元婴真君也只有扶玉一人。

  如果他们知道扶玉其实是林家余笙,定是不会同意这种局面,正是因为有扶玉这个明面上的苏家人装点门面,苏家才不会发现已经被挤出太一宗两大世家之列。

  “姐姐和安染姐姐已经去查了。”

朵朵有些惊奇地望了眼他,姐姐特意交代送完信要把这句话告诉他们,她还没说,卫哥哥竟然就想到了。

  云梨抿唇,拿出笔墨纸砚:“我们得商量下接下来要如何做。”

  因宁无玦借尸还魂,暂时没有危险,但这个隐患必须尽快清除。

  卫临曲着指节,轻点桌面,“最好的法子自然是让宁无玦尽快在大众眼皮子底下死亡,这样一来扶岳等人会将其当做一个意外,公主那边的危险自然解了。”

  云梨纸笔在纸上写下来,又补充道:“但是他不能出现在太一宗的元婴真君面前,最好是相熟的元婴真君都不要见。”

  若是元婴真君能认出一个人的神魂,与扶玉相熟的人见了他,岂能察觉不到他已非原来之人。

  卫临:“这个问题宁无玦自己也会注意,他如今的目标是确认夺舍之人死后照样可以入轮回,在目标未达成之前,他会很惜命。”

  “这样说来,我们其实不用着急,就是被人发现宁无玦借尸还魂,只要他不说,也不会有人知道余笙是如何死的。”

  想到这里,云梨松了口气,给自己倒了杯水压压惊,朵朵见状,忙道:“云姐姐,我也要。”

  云梨一边给她倒水,一边说道:“我们跟他早有约定,他不能说出余笙死于我们之手。”

  “万一呢?”

卫临分析道:“余笙是林家人,知道她身死,林家必会疯狂报复,纵然宁无玦以前是上界之人,如今也只是个拖着病躯的元后修士而已,如何是凌夙、扶岳等人的对手,生死危机面前,什么狗屁誓约都不管用。”

  云梨沉默了,在那种情况下,说出杀死余笙的真正凶手,是最有效的接触宁无玦危机的方式。

  她只能确保自己一定会遵守承诺,但不能保证别人也会,特别对方还是一个不知道干了些什么的邪修。

  就是她事后将对方碎尸万段,也不可挽回他失信造成的损失。

  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宁无玦赶紧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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