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班点。 石婧琳来到了周不器的办公室，正色道：“宁秘书，我跟老板说几句话。”
宁雅娴会意，抿嘴退出了。 周不器奇怪，“怎么了？”
石婧琳脸色发红，绕过了他的大办公桌，有些忸怩，“下班了，咱俩早点走呗。”
“嗯？”
周不器眉梢一挑，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 咋地？ 这是上瘾了啊！ 石婧琳见他神色戏谑，有些下不来台，很不满意地说：“怎么了，就行你天天在外面潇洒啊？带上我一起就不行吗？你还是不是我男人？”
周不器低声道：“昨天刚去过，你也得让人家小姑娘休息休息吧？人家都不好意思了，你看不出来啊？”
石婧琳负气地一跺脚，扭头去沙发上坐了，很不高兴。 周不器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小声道：“你这样不行，太主动了就露馅了，隔三差五去一趟就行呗。”
石婧琳道：“那你叫那个杨蜜，她也挺好的。”
周不器没好气地说：“杨蜜和蒋冰婕是一伙的，都要去拍红楼，你觉得她俩私下里说不说悄悄话？”
石婧琳很失望，“那怎么办？”
周不器好笑道：“你急什么？我新认识了一个，就是《长江七号》的女主角……” “好啊！”
石婧琳眼眸一亮，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也对女明星这个行业很感兴趣。 周不器道：“她在做激光脱毛呢，得几个疗程。下个月吧，我找机会给你安排。你也差不多点，别这么花花。”
石婧琳脸一红，恼道：“你才花花！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晚上给那个韩老师打电话，柔情蜜意地，是谁？总不能是韩乐水吧？”
周不器咳了咳嗓子，“别闹，晚上不能走，韩乐水要讲座呢，很重要。”
石婧琳撇嘴道：“明天把材料看一遍就行了，浪费时间。”
周不器瞪起眼睛，哼道：“那能一样吗？听现场才能更感同身受，人家都发文了，说是在京的M5以上的高管都要参加，咱俩得做个表率。而且，这次讲座的主题是《领导力原则》，要有现场的互动交流才行。”
石婧琳有点小幽怨，“那你别忘了！”
周不器差点笑出来，“嗯嗯，知道知道，忘不了！”
石婧琳也觉得不太好意思，就面色一正，很严肃地说：“对了，有一件事你帮我参谋一下，到底要怎么处理。”
“什么事？”
“去年8月份的时候，百度不是从校内团购这边挖走了七八个骨干嘛。”
“嗯，当时还小小地报复了一下。”
“前几天，有两个人联系我了，说是想回来。”
“啊？”
周不器颇有些惊讶。 很多人会在前任公司坚持到拿完年终奖，再跳槽离开。所以春节后会有一波入职潮，这是惯例。 可是，这次是怎么回事？？ 百度重金挖过去的人，才过了半年，这就要回来了？这么短的时间就要离职，肯定不是能力问题。 十有八九是权力分配问题，是企业内斗。 从这件事里也就能看出来，百度的电商业务没戏。这还没正式上线呢，就在内部搞这种事了，完全没有在内部形成战斗力。 石婧琳愤愤不平地说：“当初百度来挖人，我苦苦挽留，给他们开了各种各样的条件，他们还是走了。都是我培养起来的，一群叛徒！”
周不器摆摆手，很平静地说：“叛徒越多，行业发展得才能越快，才能充满活力和竞争力。整个互联网行业，最流行的就是叛徒文化。”
石婧琳气呼呼的道：“就你格局大，装什么装？”
周不器笑道：“我装什么了，全公司几千个员工，跳槽几个人，不是很正常嘛。”
石婧琳鄙视的瞟他一眼，哼道：“反正当初他们把我开的条件都拒绝了，毅然决然地跳槽去了百度。现在有两个要求回来，还不要那些额外条件，以前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好事啊！”
“但他们是叛将啊，我感觉品性……价值观方面不太好，要怎么处理啊？”
周不器摇摇头，“他们是主动离职，还是犯错误了被开除？”
石婧琳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周不器轻咳道：“所以说，他们不是因为过错被开除的，这样的员工，离开之后想回到公司，会是一笔非常宝贵的财富。”
石婧琳撇撇嘴，“跟王海洋说的一样。”
“是吗？”
周不器就很高兴，笑了笑，“英雄所见略同吧。你想啊，他们为什么回来？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年轻人出去转一圈，才知道什么样的公司是好公司，什么样的老板是好老板。有了对比，所以才会放下尊严地回头，这得多难得？”
石婧琳沉默不语。 这件事她此前跟主管人事的王海洋有过沟通，那家伙也是类似的意见。说什么二次回归的员工，忠诚度往往会更高。 可就是心理不平衡。 同时，她还有一个念头，就是这俩人能力真的很不错，如果不同意他俩回来……至少在校内团购的业务开展方面，会是一笔损失。 所以想找周大老板讨论一下。 周不器跟她生活在一起两年多，也摸清了她的脾性，得夸赞她、顺着她来才行，笑道：“你想啊，这是一次多好的团建机会，他们去的可是百度啊！跳槽去了百度，待了不到半年就跑回来了，说明什么？说明百度比紫微星差得多！至少百度的电商部门，比你的校内团购差很多。”
石婧琳美眸一闪，果然高兴了不少，嘴角微勾，轻笑道：“百度本来就不如我们，咱们的福利多好呀？春节了，有1000块钱的大红包，他们有吗？还有这次南方大雪，企业都在捐款，咱们的员工都被同行羡慕死了。”
“是吗？”
“你不知道吗？校内网上有一个专门的讨论帖，说的就是这件事。别的公司，都是员工自掏腰包捐款。咱们公司是有固定的福利制度，每年会给员工发1000元的捐款补助，这笔钱必须用来捐款，来表达爱心，展现紫微星员工的大爱无疆。这多好啊，员工们既有了名，又没少利。”
周不器点了点头，说道：“反正这事我认为你还是让他俩回来吧，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入职之后，跟其他的员工分享一下出去这半年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这事你去跟王海洋沟通，最好是当成一个课题来做。很多人尤其是应届毕业生，没去过别的公司，还以为别人家的月亮更圆呢。把这件事做好，就可以很有效地打消一部分人跳槽的心思。”
石婧琳听进去了，觉得这个思路挺好。 这是踩着百度的肩膀，抬高紫微星的地位啊！ 哎呀！ 好事！好事！ 前段时间，百度又从紫微星挖走了一个中层。这次借着百度的名义，给员工们上上课，让他们见识一下百度的真面目。 BAT里，百度名气最大。 连百度都是如此，其他两家又能好到哪里去？ 到头来，还是紫微星最好。 这是把一件员工入职的小事，最大化地在集团层面利用起来了。 周不器追问：“对了，那俩人什么级别？”
石婧琳哼道：“一个M2，一个M3。都是我一手提拔带出来的，哼！叛徒！”
周不器点了点头，“层级这么低，也不可能细作。没啥叛徒不叛徒的，大胆用就行了。要有包容心。你可以这么想，他俩是百度的叛徒跳槽来到紫微星，你不就可以尽多尽详细地掌握到百度电商部门的情报了嘛。”
石婧琳道：“是啊，叛徒文化让互联网没有了秘密，这大概才是分享的真谛吧。”
…… 紫微星大讲堂。 韩乐水教授结合了国内外互联网行业的管理理念，以及周大老板的企业管理思路，搞出来了一套与传统企业模式截然不同的领导力指南。 其实就是去阶级化。 M9的高管和实习生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不能下命令，只能进行工作分配，也不应该存在上下级关系。 不过这种文化在深受儒家影响的亚洲国家，很难真正地办到。很多新来的实习生，见到了一个M1小领导，骨头就软了，嘴就瓢了，腰都直不起来了。 这是很糟糕的一件事。 发展下去，就是下属连为真理争辩的勇气都没有了，变得对上级唯命是从、高唱赞歌。 创业型团队，一定比执行型团队的战斗力更强。 前者是以我为主，跟投资人据理力争，敢于坚持正确的事；后者则不同，是听从领导吩咐，是非对错不要紧，听上级领导的命令就是最正确的。 紫微星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已经不再是创业公司了，而是大公司。 韩乐水要搞一系列的领导力课程培训，从组织结构上防止大公司病。 作为管理者，不能依靠平台所赋予的权力去带团队，这是虚幻泡影，没了平台，就啥也不是。应该依靠得是能力和人格魅力。 有了能力和人格魅力，别说带领团队了，甚至可以引领着上级领导一起向前，这才是自身实力的保证。 周不器此前也是这样的理念，鼓励“刺头”，反对唯唯诺诺；鼓励下级挑战上级，反对上级以权压迫下级；鼓励上下级发生业务分歧，在没有完全准确判断的时候先以下级的为主，先试试看，如果失败了再按照上级的要求重做…… 不过，周不器是草台班子，想一出是一出，并没有形成自己的体系。 韩教授这是把这套理念给标准化了。 再加上“嘀嗒”的工具，文档模式的网格化办公，也可以有效地规避掉上下级权力的压迫关系。不敢当面说，可以在文档中留言。不善于表达，可以用文字的方式阐述想法。 这堂培训结束，晚上9点半。 高管们各自回到工作岗位。 韩乐水一路跟着周不器，要去他的办公室，边走边说：“要是做传统企业，比如万达这种做房地产的，上下级关系就非常重要。级别关系越明确，执行力就越强。上面一句话，底下人不敢有任何异议，马上行动，就可以指哪打哪，也能大大地提高效率。”
周不器点了点头，“但咱们是科技行业。”
韩乐水道：“对，科技行业……尤其是以科技研发为核心的行业，一定不能这么搞。做房地产，没啥技术含量，老板一拍脑门就干了，只要大环境好，怎么做都赚钱。科技研发不同，领导不是全知全能，做不到指哪打哪。这就必须要鼓励新人的叛逆和刺头精神了，唯唯诺诺搞不了研发。要让他们敢于反抗，敢于提出不同的意见，敢于挑战权威，敢于表达自己，敢于成为异己者。作为企业，就要形成一种包容的企业文化，允许多样性的存在。不同的意见越多，不同的想法越多元，碰撞起来才能越激烈，才能摩擦出灵感的火花。想法越多，火花越多。想法越少，火花越少。没有火花，就没有研发。这需要我们每一个管理者的包容、体谅和大度，允许他们发声。”
这一点上，紫微星做得不错。 技术会议上，经常就是吵得不可开交，许亮杰都被埋汰过好几次，什么“岁数大了”、“技术理念太落后”、“被时代淘汰了”…… 以至于许亮杰跟周不器提过好几次，想把技术委员会主席的这个头衔让给沈向阳。 要是放在传统企业，这是不可想象的。 小员工敢辱骂领导？ 必须开除！ 缘味集团就是这样，谁敢背后讽刺一句周老爹，必然是卷铺盖走人的下场。 来到了办公室，韩乐水说了另一件事，“贺阳跟我说，让我把你的营销理念整理一下。”
“啊？”
周不器有些拿捏不准，我啥时候这么英明了？领导力理念，被韩教授整理成册了，这下要把营销理念也整理一下？ 韩乐水道：“从最早的校内网，圣诞节免费送苹果，寒假免费送书。到后来的……微点杀毒电视广告，熊猫烧香的借势……还有Helo的上线，这系列都挺惊艳的。”
周不器有点脸红，轻咳一声，“都是同事们集思广益。”
韩乐水道：“我听说最开始做奶茶店的时候，你也给出过不少的营销思路。”
“都是些小玩意。”
“小玩意才有大道理。”
“嗯……也是。”
周不器叹了口气，自己真是太伟大了，再怎么谦虚也藏不住了。 韩乐水道：“我打算申请30万的经费，搞一个五六人的调研小组，把紫微星的发展历程捋一遍，再去缘味集团那边考察一下，把经验总结出来。如果可能的话，可以写出一本营销方面的专著。”
周不器点了点头，“嗯，行。有事可以找孟厚坤帮忙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