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呢?”
“在这。”
那名干吏递过第三卷。打开细看许久,羽凝霜把手指放在勾勒的木石上,感觉着,再看看其余两卷。若有所思。“如何?”
“大人细看这些花纹。”
在大元国,绘画的宣纸是两层纸叠加的,更厚实,渗透性也更好。底层的纸上有极浅的花纹回环连贯,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羽凝霜蓄意指出后,廖向沿着一副画轴上的一条花纹细细往下看,看了半晌才说:“很连贯呀。”
“对。做得天衣无缝。但是……有酒吗?有种酒很常见,叫做红叶酒,是烈酒。”
很快,酒拿来了。羽凝霜把酒洒在画轴的背面,等了片刻,便点起灯火。把画轴贴近烛火,只见丝丝热气蒸腾了数息,再细看画轴正面的山水,便隐隐透出两重阴影。一重在下绵延连贯,另一重好似轻轻浮在上面。再细看,正是那些名字。“大人可看出了什么吗?”
盯着画轴那片交叠的阴影看了好久,廖向猛地凝眸。那片在上的阴影正是七条交易记录。但此刻去看,不同时日的交易记录竟是同时添加上去的。如果这是账簿,就显得很怪异。放下这一卷,羽凝霜把其余两卷如法炮制。灯影下,真伪立辩。记录着印鉴的那一卷,所有的印鉴都是同时添加上去的。第三卷上有一片轻淡的刮痕,细看却发现是以笔法画上去的。廖向主管刑部十年有余,看到这些便明白过来。跟随的心腹想了想,好奇地问:“羽姑娘,我们也曾经用清水、酒、还有花蜜什么试过,都看不出层次和阴影,为何你……你用红叶酒就能试出来?”
羽凝霜微笑回答:“只有红叶酒能试出来。而且酒要恰好滴在附近的花纹上,再烘烤才能看出来。”
“啊!为何呀?”
“因为红叶酒蒸腾后能使花纹膨胀些许,就能看出差异了。”
羽凝霜用的正是物性转化之法。制成宣纸的是一种竹子,宣纸上的花纹正是竹子的天然纹理。红叶酒顾名知义,是花木酿制的。木性相合,再辅以火焰熏蒸,使纤细的花纹膨胀,因其浸润不同,层次的差异便能完全凸显。盯着三卷画轴,廖向琢磨着,感叹一声:“真是……天衣无缝。高明!看来,嫁祸之人对丹青馆相当熟悉,必定有买卖来往。”
“大人高见。”
“羽姑娘真是让人意外呢。”
羽凝霜微微一笑。“我只是个医女,配药而已,不想出风头。大人把这份功劳归于得力麾下,若有嘉奖,也是一份前程。”
见她毫无自得之色,廖向心中有些赞赏。这时,羽凝霜又说:“大人不妨从金靖经常出入的地方去查,那种地方最可能得到他的笔迹。”
“十皇子的印鉴呢?”
“皇子的印鉴图样,在内史府都有备案的。”
一拍脑袋,廖向暗骂自己怎么没想到。“但请大人提前想好,事关太子,查下去只会让太后不高兴的。”
犹豫了一下,廖向问:“羽姑娘曾服侍太后。依你看,太后对十皇子……如何?”
“太后只关心太子。其余皇子,在老人家眼里只是点缀。十皇子即便得到太后教养,依旧一样。”
“那他为何把宁王扯进来?”
“那一晚药圃遇刺,不把宁王扯进来怎么说得过去呢?而且宁王风头太盛,本就……招惹嫉妒。”
“……”“请大人先把跟十皇子有关系的人都抓起来,包括我。对外再说问出了些许口供,正在查验。”
羽凝霜又提议。“抓你?”
廖向惊奇。“我担心自己留在医官署会死得不明不白。”
微鄂,廖向不禁问:“当初在西疆要杀你的人,你觉得跟这次的主使是一个人?”
没有隐瞒自己的猜测,羽凝霜慎重地点头。“好。你就留下吧。刑部府衙不是龙潭虎穴,但也不是刺客想来就来的。”
“多谢大人。”
羽凝霜进了刑部时,一个御医领着两个太监悄悄闯进了羽凝霜住的院子。发现无人,惊讶之余便四处翻找了好一会,却一无所获。午后,刑部的人以搜查为名,跟随金龙卫进了羽凝霜的住处。看到满地狼藉,吃惊不小。“这是怎么了?”
“有脚印。你们看,这不是女子的脚印。”
“有人来过。”
“可你们在外面值守,外人怎么进来的?”
看看那名干吏,那名金龙卫摇头:“我们在外面,但这是医官署,通往宫里。”
“……”与此同时,刑部在城里大肆盘查所有跟十皇子府有往来的商铺,闹得声势浩大。见此,朝中不少人暗自叹息,皇帝诸子谁都不做声,似乎置身事外。同一日,兴元医馆的生意十分兴隆,一日间,卖出了两千份黑元胶,真是欣喜万分。之后五日,羽凝霜没去兴元医馆。注意到她好几日不来,他们才觉得奇怪,只得派人来找。半日后,兴元医馆的掌柜心急火燎地进了杨府。“被抓了?”
“是啊。据说刑部把跟十皇子有关系的人全部抓起来挨个盘问,她也被关进去了。这几日生意兴隆,黑元胶都没有了呀。”
暗自腹诽了一句,杨氏家主问:“你们跟着她那么久,没学会配药?”
“你不知道,她配药,一只蝎子能配成三剂药。我们配的时候,或许是分寸拿捏不好,三只蝎子才能勉强配成一剂,还不时出错。算一算,我们自己配,一剂黑元胶不挣钱还亏损。”
“……”“按我说,她跟十皇子能有什么关系?刑部就是小题大做。”
想了想太子,杨氏家主又问:“金盛医馆的人呢?”
“他们的份额只有三成,也没了。他们还不会配的。”
不得已,杨氏家主往东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