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刑部的奏报到了御前。按照现场发现的线索顺藤摸瓜,刑部共抓到二十八个案犯,牵扯到明都两个中等世家,三个小世家,并涉及到朝中三四名官员,都是太子册立后归附的羽翼。不但如此,还查出金龙卫二十一人收受贿赂,与劫匪暗通款曲,在小圆湖叛变的护卫正是出身金龙卫的。但杨氏和陈国公府未再卷入。皇帝看完金龙卫的涉案名册,脸阴沉了很久,才召来郑霄铎训斥。半日后,刑部定案。太子虽然再次逃脱,但羽翼的折损超过六成,就连昔年做济王时培养的死士也损失了七成,可谓惨重。皇子们默默瞧着,任凭刑部查案,皇帝御笔,既不争执,也不过问,似乎置身事外。得知皇子们没有不依不饶地吵闹,苏太后、杨皇后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却不知,帷幕后有人额手相庆。雍王府里,夏翊安得知此案的结果,哈哈大笑。这一次,太子再次替夏翊安背了黑锅。锦青的行踪被泄露给太子,一直紧盯着他的夏翊安就知道了。于是,他提前派人潜入湖心岛。趁众人奔逃、厮杀时,杀了箭手,随即射出冷箭直扑瑞王和十四皇子,还欲射杀锦青。他的目的与在鹦鹉廷里伤害玉媛一样,就是为了把事情闹大。他藏身幕后观察日久,心里清楚得很,只有把事情扯到皇子公主们身上,皇帝才不会息事宁人,太后也没有理由过分包庇。这一局,他再次轻巧地推了一把,就让太子损兵折将。不但如此,他还想让陈国公府乃至杨氏都看到,太子败事有余,跟随他是没有好下场的。只是夏翊安同样不知道,还有一个人冷眼看着他的举动,却按兵不动。这一晚,端王走进千红馆时,看到夏翊锦正在欣赏一簇如玉扇般舒展的珊瑚。那珊瑚通体泛着玉一般的光芒,其上密布着淡淡的浅蓝色纹路,贯穿宛若花纹,不但通透,还有种透明感。“三哥,这珊瑚稀奇呀,是玉雕的?”
“不是。这是从海里得到的,天生就是这样。”
观赏了好一会,他问:“你为何摆在这里?”
“呵呵,准备送给太子呀。”
闻言,端王一脸悻然。“送给他真是浪费,辜负了这么好的宝物。”
“哈哈哈。你嫉妒?你若是太子,就送给你了。”
“……”“你怎么气鼓鼓的?”
沉思了一下,端王才问:“父皇很喜欢老二吗?”
摇头。“那……父皇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他呢?”
“因为储君不能轻言废立。太子虽然举止失当,不时闯祸,却不曾触到父皇的底线。陈国公府虽然屡遭挫折,可杨氏的势力依旧庞大,再加上太后……或者说,在父皇看来,锦青的事太子虽然闹得离谱,却并非不可容忍的大罪。”
愕然半晌,端王问:“什么才叫不可容忍的大罪?”
看看他,夏翊锦淡淡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你不用急,小事确实是小事,但不断堆积下去……父皇的耐心是有限的。而且,太子册立的时间不长,这个时候就改立国本,早了些。”
“哎!”
听完,端王张了张嘴,有些不甘地问:“难道什么都不做?据说何家颇有底蕴,太子娶亲后,外戚的支持岂不是更多了?何青芝的兄弟都是白虎军的将官,跟东阳钺关系很好的。”
“哈哈。你觉得太子会对何青芝满意吗?还记得以前的曹氏吗?”
送走端王后,夏翊锦回顾不知何时出现在屋里的洛兵,“查得如何?”
“我们查到,前一晚有人租了画舫,说要在船上过夜,卯时在湖心岛看寒雾。那是一个商贾带着两名护卫。次日午时过后,他们才回到码头。”
“呵呵,又是九弟干的?”
“是的。刑部的人撤走后,我们在岛上的林间发现一片被树叶和泥土盖住的血迹。从方位看,出手的人武艺很高,臂力过人,不然那箭不可能射得那么远,十四皇子也不会受伤的。”
“收买赵荣的也是九弟的人?”
“窥探赵荣住处的确实是雍王的人。”
沉思了好一会,夏翊锦才说:“九弟心思狠辣,但还不到时候,等吧。”
洛兵的眼皮跳了一下,点头。太子夏翊桓大婚这一日,各方都来贺喜。皇子们悉数到齐,笑脸恭贺,似乎小圆湖的劫杀案没发生过。东宫喜庆,宫中各处便冷清了很多。将近日暮时分,御花园完全静了下来,天光渐暗,风依旧冷,隐隐送来细微的鼓乐声。一片静寂中,四顾无人。元氏正带着宫女娟娟沿着流波湖旁的步道往外走,一面说:“燕儿怎么去了这么久?今儿太子大婚,太后还有闲心召见燕儿。怪事呢。”
“不会有什么事的……没准她以为您回宫了,就自己先回去了呢。”
想了想,元氏没再深究。继续走了几步,元氏突然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身子一歪。“娘娘小心!”
娟娟正落后半步跟在元氏右边。见了,大惊,赶忙伸手去扶。没等她扶住元氏,身后有什么狠狠撞了她一下。袭来的力气很大,娟娟只觉得后背剧痛,还来不及叫出声,她的重心向左倾斜,一头撞在元氏身上。元氏的左侧半步外,正是流波湖。毫无防备之下,元氏只来得及惊叫一声,就被娟娟撞进了流波湖。寒冬初退,湖水依旧刺骨的冷。两个女子在冰冷的水里挣扎了一下就沉了下去,水花四散。她们方才落水,附近跑出来三个太监,其中一个好似瞥见了什么。“不好了,有人落水。”
“快救人!”
很快,他们手忙脚乱地把元氏捞了上来,两个人抬着她直奔清心殿,另一个去请御医。坠湖的娟娟却好似无人注意到,沉落在流波湖深处。此时,东宫宴乐正酣,元氏落水的事无人敢去禀报,只有当值的御医得悉,赶来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