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走后，夏翊扬才从廊柱后面走出来。“七弟，你几时来的？”
斜睨了他一眼，夏翊扬淡淡回答：“我来了一个时辰，只是不想过来妨碍你们。”
错愕，夏翊锦无语了一下，挑眉笑道：“你找我有事？”
沉思片刻，夏翊扬才说：“十日前，父皇调动了朝中各处的任职，新任的兵部、户部、刑部都是太子一系的，九弟协管刑部，他也支持太子。何家、肖家、姚家，再加上杨氏，还有那些附庸，以及太后……他的势力在膨胀。我觉得十弟的事是他在捣鬼，但十弟倒了，他会不会盯上十一？”
“……”夏翊扬把朝局的调整说了一遍，又问：“东阳钺返京后在东宫走动频密。太子妃的两个哥哥都在他麾下，好话说多了，东阳钺会不会支持太子？”
转眸看了他一会，夏翊锦才问：“你知道十弟最近在做什么吗？”
“他？”
想了想，“似乎带着王妃四处游玩。”
“他一定会设法回到朝上。太子恨他入骨，又恨羽凝霜，只要十弟还在四处活动，太子暂时不会盯上十一的。”
琢磨了一下，夏翊扬再问：“欧家会帮他吗？”
“不知道。”
“李家呢？”
夏翊锦突然启唇一笑，“你猜？”
“我……”有些哭笑不得，夏翊扬没好气地说：“我不知道才问你的。”
“哈哈哈……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们。但那个李侧妃一入府就病倒，无人过问。你说，李家会帮忙吗？”
夏翊扬若有所思。与此同时，东阳钺正在丹阳公主府。今日，他遣人递了名帖堂而皇之地前来拜访。丹阳对他的印象很好，亲自在府里的偏厅招待他。拿出很多北疆物产送给丹阳，东阳钺就问：“公主，听说太妃……病逝得很突然，可是……似乎之前没听说她有什么宿疾的。”
没想到他会关心自己的母亲，丹阳更高兴了，又有些感动，就说：“多谢大将军关心。哎！母亲……她是受了伤，因为血气虚弱迁延不愈，又染上了头疼的病。或许太过折磨……”沉默了一下，他才问：“御医们都治不好？”
摇头。“听说……医官署外院曾经有个叫做羽凝霜的医女……治疗外伤很拿手，她也不行？”
一呆，但丹阳没有起疑，叹了一声说：“霜儿说……她治不好母亲的病，只能让她舒服些。”
出神半晌，丹阳忆起旧事，不由得把元氏患病的前后说了些，只略去了那些宫闱隐秘。听着，东阳钺没出声。顿了片刻，他才说：“公主节哀吧。可惜……对了，公主为何自请和亲？难道陛下不曾阻拦吗？太后呢？”
收拾了一下心情，丹阳淡淡一笑：“我自请和亲，陛下就答应了，太后更不会阻拦。大将军的关心我心领了。母妃也说过你是个好人的。”
“……”“我不想留在宫里等着赐婚，谁知道会是什么人呢？和亲……至少有三年自由的时光。”
不知为何，丹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东阳钺，又说：“霜儿提议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呢。但细细一想，确实有理。呵呵。”
微不可见地拢眉，东阳钺停了一下终于问：“公主跟那个羽凝霜交好？是她给你出的主意？”
“对啊。”
“我记得她是太后的女官。”
“但太后对她不好。太后想让她嫁给太子，那就是个混蛋。为了这个，太后还在宫宴上当众嘲笑她呢。”
丹阳突然有些生气。“嘲笑？”
“是啊，你不知道……”丹阳气呼呼地把那一日宫宴的事告诉东阳钺。有些意外丹阳对羽凝霜的维护，东阳钺貌似随意地又闲闲问了几句，岔开话题。回到将军府，他独坐沉思，直到董骥走了进来。“主人，今日……如何呢？”
“丹阳对羽凝霜言听计从……是她蛊惑她去和亲的。老太后自然不反对，正好拔掉眼中钉。皇帝也不反对，正好公主身份尴尬呢。”
“那……”“羽凝霜颇有手段。”
沉思着，东阳钺拿起董骥送来的那些消息再次细看了几遍，推敲许久才说：“贱人高明。她把你们都骗了。她不是医术高，而是极善用毒。”
“……”“你没注意到？那一日戌时太子去砸门，却一个将近时辰后才抓到羽凝霜。要不，羽凝霜等不到景王去救她的。可是……太子的护卫都不是庸手，那个院子毫无防卫，砸门，需要多长时间呢？至多半个时辰吧。”
“啊！”
未曾注意到，董骥一呆。“刑部的人都把眼睛盯在她险些遇害上，却不曾注意到时间上的差异。可羽凝霜不习武，她凭什么做得到？”
“难道……”皱眉，董骥蓦地想到了什么，“别院里，太子突然疯魔跟羽凝霜有关？”
“对啊。或许在别院的时候，他就打她的主意了。翠柳居的事，只是变本加厉。”
“那……那我们下一步呢？”
“典书阁……羽凝霜是证人。若非她三缄其口，太子讨不了好。蜘蛛……青萝受惊……女官！青萝染上怪病……太后下毒，她懂得毒物，岂会看不出来？”
“那就是她息事宁人？”
“或许是为了讨好太后。看上去，太后对她一直很满意，直到……太子对她无礼……才彻底翻脸的。”
“……”不愧是纵横疆场战无不胜的大将军，东阳钺推敲许久，渐渐把自典书阁后的那些蛛丝马迹贯穿连贯，看出了什么。发怔了一会，东阳钺低声冷笑了一下：“过往，青萝在宫里，更顾忌着公主……如今……”他站起身来，负手眺望向皇宫的方向，唇角勾出一丝残忍的狠决。“比玉樱樱更该死的是皇后、太后……比这些女人更该死的……是那个人！”
“主人！”
董骥一凛，赶忙抬头看看他，劝说：“您……您建立功业不易，请三思。”
回顾他，东阳钺沉默了一会才自嘲地笑了笑：“我曾许诺过，功成之日就回来娶她。”
看着他冰冷的脸，董骥默然。“典书阁的事必定跟景王、羽凝霜有关系。他们早就暗通款曲。太后突然谋害青萝，必定跟太子有关系。很好。既然景王要夺位，我们就顺势而为，让他们自相残杀，哈哈哈……父杀子，子杀父，手足相残，骨肉相残。哈哈哈……免得死得太痛快，便宜了他们！”
微微握拳，东阳钺的声音渐渐冰冷，透着刻骨的寒。这一刻，尘封了十多年的仇恨彻底失去了约束。此后的一个月，风平浪静。夏翊衡每日留在丽颖殿，白日里时常带着欧凤瑶四处游玩。可是，朝中一直没有消息。渐渐地，夏翊衡心里有些烦乱，却抹不下颜面追问欧凤瑶，只得继续耐心地陪着她。耽搁了将近两个月后，夏翊衡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这一日，他摆脱了欧凤瑶，召集幕僚商议，依旧无果。斟酌很久，他起身离去。次日，夏翊衡在安王府见到了乔正。“王爷，这些日子并无任何人向陛下提出关于你的事。”
乔正开门见山。“……”瞧了他一会，乔正才问：“王爷曾经找欧久瑑设法？”
顿了顿，夏翊衡回答：“算是吧。”
摇摇头，“眼下并无时机。恕臣直言，这一切其实是陛下默许的。欧久瑑很聪明，不会冒着触犯龙颜的危险进言的。”
夏翊衡微微凝眸。想了想，乔正补充说：“臣建议王爷暂时蛰伏，不必再费神谋划什么。待到有机会时，陛下自己想起王爷，一切就能水到渠成。”
默然片刻，夏翊衡才行了一礼，“谢过乔大人提醒。”
“王爷客气了。”
看着夏翊衡离开，锦青十分惊奇地走过来问：“爷爷，这是怎么回事？景王出什么事了？”
“前些日子有人弹劾他，陛下信了。景王因此被革职。这些日子他或许找了欧久瑑想办法却没有结果，心急之下才找我询问的。”
皱眉，锦青又问：“他直接问景王妃不就得了？”
乔正没回答。在他看来，夏翊衡娶欧凤瑶根本就是自找麻烦。欧家傲慢，即便结了亲，除非他们觉得值得下注，一样不予理睬。可夏翊衡不是太子，即便有西疆大捷的功业，看好他的人依旧很少。日暮时分，夏翊衡坐在书房里发怔。西疆大捷后，夏翊衡收获满满，一度十分自得。之后的一年里，一切顺利。太子没有再找麻烦，太后还安抚他，这一切都让他有些飘飘然。欧凤瑶入府后，他认为欧家的势力对自己有助，才对欧凤瑶和颜悦色，时时眷顾。然而，乔正的一席话却好似兜头一桶冰水，把他浇了个透心凉，让他从自得中清醒了过来。沉思间，金靖走了进来。“殿下，王妃请您过去用晚饭。”
“……”“殿下！”
半晌，夏翊衡淡淡地说：“告诉她，本王今晚累了，不去。”
顿了顿，金靖转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