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将近,打听得夏翊衡正在书房处置公务,苏蕊精心打扮好,便带着月儿和净荷往王府前院而去。通道处,值守的护卫拦住去路。“苏夫人请留步。”
“你认识我?”
“是的。”
“那你还拦我?我要去见王爷,让路。”
“未得王爷许可,任何女眷不得进入前院,这是规矩。”
“为何?”
见他神色冷淡,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苏蕊心里有几分恼,但还是压了压心绪问。“这是统领吩咐的。夫人有意见去问我们统领。”
那名护卫干脆地回答。“那你让他来。”
“他不在。”
“你!”
被他的态度气得无语,苏蕊的眼神变得有几分狰狞。跟随的月儿恼了,斥道:“你怎么这么说话?夫人是侧妃,你一个护卫,凭什么趾高气昂?”
懒得理她,那名护卫不答。“喂!你真是什么态度?”
护卫不答,只是目不斜视。“喂!你说话呀!”
正纠缠间,金靖走了过来。“苏夫人不在内府,来此为何?”
见到他,苏蕊顿时找到了罪魁,玉容一冷,质问道:“金统领,你的属下拦住本夫人的去路,该当何罪?”
“夫人有何事?”
“我要见王爷。”
“王爷想起夫人,会去看你的。其余的就不必了,请回吧。”
“你……你这是何意?”
“卑职只是告诉夫人规矩。”
金靖丝毫不客气地回答。“我有要事要见王爷。”
丝毫没有通融的意思,金靖一板一眼地强调:“有要事必须通传,王爷正忙着,夫人先请回。”
见金靖一脸冷淡,完全无视了自己的身份,苏蕊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忍不住心头火起,怒道:“区区护卫统领,凭什么对着本夫人指手画脚?”
似乎讥笑了一下,金靖淡淡地说:“卑职只是奉命行事,请夫人见谅。但卑职提醒夫人一句,王府之中王爷才是君。王爷的规矩,即便王妃也不能逾越。而且……”顿了顿,他恶意地补充说:“王爷最不喜欢自以为是的女人。”
“你!”
苏蕊猛地睁大了眼,恶狠狠地瞪着金靖一会,权衡了一下,还是没有继续发作,恨恨离去。在她身后,那名护卫小声地问:“统领,万一她真的有什么要事,你那么说……会不会让殿下不高兴?”
“不会。”
“如果她真有要事呢?”
“再有要事,也不能随便进出前院。记住,除了羽夫人,其余女人没有王爷的传召都不能进前院。”
苏蕊正气急败坏地往回走,跟在她身后的净荷拉住了她。“夫人,你看那边。”
“咦。”
举目望去,不远处正有几个人往前院走去。定睛再看,竟然是羽凝霜。很快,羽凝霜消失在前院的拱门里。“啊!夫人,那个金统领是不是故意刁难你的?”
看到,月儿万分吃惊。“……”净荷觑着苏蕊的脸色,垂眸掩去眼中的好笑,思忖了一下才劝说:“夫人别烦恼。既然有要事,等见了王爷再出口恶气吧。这个时候争执不合适,容易落了人家的口实。”
被她提醒,苏蕊呆立了一会,还是压住心绪,怏怏而回。羽凝霜来到书房外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见到夏翊衡与静王一起出来。直到送走静王,羽凝霜才走过去。“殿下!”
“呵呵,霜儿,你怎么来了?”
微笑了一下,她问:“算算时日,今日该奏报革新的成果。朝上没什么事吧?”
“没有。但这个时候,龙远鸣该在御书房给父皇禀报革新的进展。前日姚虞山告诉我,兵部有个巡察使的差事,他觉得是个好机会。”
拉着她走回书房,夏翊衡心情很好地说。“那好啊。但要去何处呢?”
“每年兵部都有赴帝国五镇巡视的差事,就如之前我去北疆一样。这一次是去东南。”
羽凝霜想了想,点头。两人一起进了书房。翻看了一会那些消息,羽凝霜注意到其中一条。方才拿起细看,金靖进来禀报:“殿下,适才苏夫人说有要事求见。”
“要事?”
夏翊衡挑眉。“是的。属下请她先回去了。您看?”
“无聊!”
夏翊衡懒得理会。转头看看夏翊衡,羽凝霜说:“殿下,她或许真的有事。你去看看她吧。”
“你觉得她有事?”
“是啊。她不是王妃。她骗你,对她有好处吗?”
“唔。”
“去吧。”
想了想,羽凝霜劝说。“你几时变得这么大度了?”
夏翊衡笑道:“要不你跟我去吧?”
见他一脸好笑,羽凝霜嗔怪:“才不去。免得人家背后骂我。哼!”
“哈哈。霜儿,你就不能大度些吗?”
他笑着逗她。“少来。我就是这么小气。”
见她似乎不高兴的样子,夏翊衡却觉得很有趣,搂住她的腰安抚说:“先别管她。酉时了,我们先吃晚饭。”
被夏翊衡一打岔,羽凝霜把那条消息给忘了。两人相携回了斓羽阁。在斓羽阁盘桓至戌时,夏翊衡才去了清韵楼。见到他,苏蕊欣喜万分。一面殷勤地讨好,又拿出苏力的信。“殿下请看,我哥哥在信里说……”看完,夏翊衡有些意外地问:“这是你哥哥特意给你写的?”
娇笑了一声,苏蕊说:“是啊。我总跟哥哥说着殿下多好多好。哥哥觉得既然是一家人,自然得帮着你。那一日大将军召集议事,提到这事,他就留心了。所以让人给我送信,让我告诉你的。”
她娇滴滴地蓄意奉承着,试图讨他的欢心。想了想,夏翊衡点头,拿起那封信又细看了一遍。见他似乎对苏力说的事很感兴趣,苏蕊又说:“我今日收到信就去见殿下,不但当值的护卫蓄意阻拦,金统领还一脸的不耐烦,冷言冷语的好似在说风凉话……殿下,我不是去无理取闹的,真是委屈死了。”
闻言,夏翊衡抬眼看看她,笑了笑才说:“你有心了。但金靖没有错,王府前院是外事之所,女眷不宜前往。你以后不要再去,有事先通传。”
没想到夏翊衡根本不在意,苏蕊愣了一下,眼珠一转,半开玩笑地问:“可我今日往回走的时候看到羽妹妹进去了。殿下怎么这么偏爱她呢?”
“偏爱?”
“就是嘛。说起来,我们都比不得她。是不是羽妹妹之前在太后身边,跟殿下一直很要好的缘故呢?”
苏蕊流转着眼波瞧着夏翊衡,好似嗔怪,好似委屈。“霜儿出入书房是我允许的。她跟你们……不一样。”
对她的秋波媚眼毫无反应,夏翊衡审视了一会苏蕊,淡淡回答。“……”不再理会她,夏翊衡兀自琢磨着苏力信中所言。见他不作声,脸色还有几分阴沉,苏蕊心下有些慌,却不知他为何似乎生气了。犹豫了一下才小心地问:“殿下,你怎么了?”
“没有。”
“不早了,你在这住一晚吧。我弹筝给你听?”
“好吧。”
一曲终了,夏翊衡却似乎有些心事,他似乎没在听,对苏蕊的笑语晏晏更几乎没看见。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苏蕊满心不解,忍不住问:“殿下,你怎么心事重重的?”
抬眼看了她一会,夏翊衡突然问:“你哥哥跟东阳钺的关系很好?”
一愣,苏蕊忙回答:“哥哥在北疆效力四年,得到大将军提携,关系自然不错的。”
“我记得东阳钺身边有六个副将,其中两个是太子妃的兄长。”
“是啊。”
“太子妃的哥哥不替太子在东阳钺面前说好话?”
不明白夏翊衡为什么问这个,苏蕊发呆了一下才回答:“会吧。可是我哥哥也在大将军面前给殿下说好话的。”
推敲片刻,夏翊衡心中有几分疑惑,但他知道苏蕊回答不了自己的疑问,无心再多言,就说:“晚了,睡吧。”
夏翊衡睡着了。今晚,他留在了清韵楼,但就如过去一样,他对她依旧兴趣缺缺。躺在他身边,苏蕊却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她坐起身来,低头看着安睡的男子俊美的脸,忍不住轻轻伸出手,小心地描摹着他的眉目。“殿下!”
她在他耳边低低轻唤,却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渴望和需要。即便他的冷待渐渐冷了她的心,她还是固执地抱着无望的期待,期待他能看到自己的好处,对自己多一些眷恋和温情。可是,夏翊衡没有听见她的呼唤,更没有回应。在大元国,诗词曲赋、音律书画是每一个仕宦小姐的必修课,所以,苏蕊自负的才艺在夏翊衡看来毫不出奇。至于美貌,他身边从不缺少桃红柳绿,便毫无特别的价值。在他眼里,苏蕊唯一的好处就是听话、温顺,不吵不闹。但苏蕊不知道这些。清晨,夏翊衡没有留在清韵楼吃早饭,而是到斓羽阁去了。他走后,苏蕊郁闷地坐在屋里,想着夏翊衡毫不掩饰的敷衍态度,心中既不解又失望,压抑无解,愤恨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