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看清对方,羽凝霜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就问:“你怎么来这?”
“走错了。”
羽凝霜一愣。没等她继续问,夏翊锦走过来看看桌上摆着的糕点,笑道:“你当街扔东西做什么?”
“啊!什么扔东西,哪有?”
“少装。看,这个是不是你丢下楼的?”
一方半掌大的纸上搁着一块糕点。“我刚问过店家,只有你叫了这种糕点。他们刚端上来的。看,这里还有三块,加上这一块就完整了。”
哑然。羽凝霜想了想只得说:“不是扔,只是失手。”
“失手?我才不信呢。你坐在这,窗子在那,你还能失手?”
“……”“快说,刚才还有谁在这?我看到一个黑影一闪。”
“只有我一个。”
怀疑地打量了她一会,夏翊锦盘问说:“单凭你的腕力这块糕点丢出窗外不会保存得这么完整的。你跟谁在一起?龙远鸣?他太没担当了,闯了祸还丢下你独自顶罪?”
自知理亏,羽凝霜眼珠一转立即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说:“我无意间看见你走过,一时好奇试一试你的反应。”
挑眉,夏翊锦有些惊奇地问:“试?”
“对啊。我猜你该能接得住的。”
继续看了她一会,夏翊锦毫不客气地讥笑说:“一看就知道你在说谎。”
“我哪有撒谎?”
“你每次装出这副无辜的表情就说明你心虚。”
“我……”羽凝霜再次哑口无言。想了想,夏翊锦没再追究糕点到底是谁扔的,径自坐下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随从呢?”
“他们在楼下。我让他们自己在四处逛逛。”
“呵呵。那他们跟着你倒是不错。这种糕点好吃吗?”
见他不再追究,羽凝霜松了口气,飞快地回答:“这是他们新推出的糕点,我觉得很好吃。你试吃一下吧。”
毫不矫情,夏翊锦十分理所当然地夹起一片糕吃掉,品味了一会才赞叹说:“不错,做到这种程度相当出色了。”
吃掉几块糕点,夏翊锦说:“听说父皇不让你经营银号了,你是不是很无聊?”
她挑了一下柳眉。“天气晴好,你会骑马吗?”
“会。”
“你既然没事干,我准备出城跑马,你去吗?”
一想,羽凝霜顿时兴趣大增。“好啊。”
吩咐高元去告诉武宁一声,羽凝霜带着一个护卫跟随夏翊锦出了城。一路疾奔到东湖码头,马才慢下来。夏翊锦笑道:“你的骑术不错,琴也弹得好。谁教你的?”
“恩师。”
看看她,夏翊锦问:“传你医术的那个?”
“是啊。”
看了她半晌,夏翊锦微笑说:“那你真是有几分稀奇古怪。为何我觉得你弟弟很寻常呢?”
“不一样的,那时他年纪小呢。”
没再追问,他只是说:“既然来了,我们在船上吃午饭吧。”
画舫上,和风徐来。对面而坐,夏翊锦问:“这种贝你吃过吗?”
细看了一下盘中几只泛着淡金色的贝类,羽凝霜摇头。好笑了一下,夏翊锦问:“十弟怎么不给你找些新奇玩意?”
“这个很少见?”
“哈哈。这叫红玉贝,在明都没有的,只有每年这个季节能穿行龙湖走水路运来一二百只,养在东湖码头。这种贝离开水马上就死,就只能在这里吃到。它不但肉质鲜嫩,而且烤制后壳是金色的。这壳可以吃。你咬一口试试,不但酥脆而且入口甘甜,相当奇特。”
再看看,羽凝霜有几分惊奇。掂起一只咬了一口,果然。“哈,很好吃。”
等到羽凝霜吃掉一只贝,再一看,盘中只剩下一只了。“怎么少了这么多?”
“哈哈。你吃得太专心了。我们四个人,一人吃两只,我还特意多留给你一只。”
哑然,羽凝霜转头看看正倚着舱壁看风景的洛兵和那名护卫,忍不住说:“你对麾下真好,还想着分给他一份。”
“他喜欢吃这种贝。每年这个时候我不来,他也会来的。”
吃过饭,两人并肩坐在船头看了一会粼粼波光,羽凝霜突然想起了什么就问:“你见过这个吗?”
看着她摆出的那个手势,夏翊锦有些意外地说:“你怎么会知道这种军中的手语?”
“我无意中知道的,你见过吗?”
顿了顿,夏翊锦才说:“这是我舅舅掌兵时军中的手语,表示一道痕迹。”
“安平侯?”
“对啊。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默默推敲片刻,羽凝霜又问:“确定是你舅舅掌兵时用的?”
“这些手语舅舅自小就教我,不会记错的。那时父皇还没登基,我一年中有大半年在舅舅府里跟他学武。闲暇时他就教我,呵呵,当作一个游戏。”
“那……一道痕迹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正在探查的某一处上有一道明显的刻痕、伤痕一类。”
“伤痕?”
“是啊。你问这个为何?”
想不通,羽凝霜有些烦恼地皱了下眉,琢磨了一下才问:“你教过谁吗?”
摇头。发呆了一会,羽凝霜又问:“听说你跟新太子的关系很好?”
转眸看看她,他挑眉道:“你猜?”
“我听说端王和你的关系也很好,还有瑞王,对吧?那你,你有没有想过……你觉得谁做太子最合适?”
有些意外她的问题,夏翊锦笑道:“谁做太子是父皇决定的,与我何干?呵呵,只要他们不找我的麻烦,管他江山谁主?”
抓到漏洞,羽凝霜立即跟上追问:“如果他们找你的麻烦呢?”
耸耸肩,他一脸随意地说:“九弟或许会找十弟的麻烦,为难我作甚?”
语塞。“哈哈哈。不是吗?我觉得你更适合外面的自由天地,而不是被圈禁在宫里。你觉得皇宫很好?”
羽凝霜果断地摇头。“那十弟不做太子倒是好事,否则你肯定要入宫了。还是……”停顿了一下,他突然问:“那一日太后召你为何?她是不是瞧你不顺眼准备让十弟休掉你?”
“或者,她让十弟在你和太子位之间选择?”
不等羽凝霜回答,他又问。一惊,羽凝霜不由得转脸看看他。对视了一会,羽凝霜才说:“你……你怎么会知道的?你快说,是不是你去告我的状,太后因此怀疑我,险些就把我毒死了!”
想到了什么,羽凝霜顿时生气了,毫不客气地抬手指着他的鼻子,质问。微鄂,夏翊锦猛地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笑什么!夏翊锦,你这个混蛋,快说,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一把揪住他的衣服,羽凝霜气急败坏地尖叫起来。发现她突然变得如此凶悍,不远处正靠着舱壁的洛兵吓一跳,再一看便随手拉住那名护卫,示意无碍。没有在意羽凝霜突然发飙,夏翊锦兀自狂笑了好一会才随手抓住她的手腕按下,就说:“你一点也不端庄贤淑,而且太过莽撞大胆。这是在船上,万一真是我干的,你这么当场揭穿我,我可能一怒之下就把你推下水了。那你可真是死得冤屈呢。”
羽凝霜一呆。松开她的手腕,夏翊锦懒洋洋地说:“我随口一猜,一猜就着。哈哈。可我跟太后的总管没有交情。但最后便宜了谁,你不知道吗?”
“……”“九弟跟所有的兄弟交情都过得去,至少不曾结下明显的仇恨,相比二哥稍微好些。”
回过神,羽凝霜有些沮丧地揉了揉手腕才说:“可我总觉得这一局很奇怪,按理说皇后不会害太后生病的。”
他笑笑不答。发怔半晌,羽凝霜忍不住问:“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奇怪?呵呵。权争错综复杂,因为不但夹杂着利益得失,更牵扯着恩怨,关系到世家之间的名利博弈。有些人为了保住日后的荣宠最懂得权衡算计,比如杨家。我听说二哥死后他们一点也不伤心,反倒认为是个捞取利益的好机会。还有啊,似乎欧家又去讨好新太子了。”
夏翊锦唇角牵出一丝讥笑。“你呢?”
“太子新立总是要祝贺一下的。九弟喜欢歌舞美人,我只是投其所好。以前他也常来的。”
闻言,羽凝霜看了他一会才说:“你不希望皇帝册立一个跟你关系最好的做太子让你常保逍遥?”
斜了她一眼,夏翊锦眼中掠过一丝莫名的光。“呵呵。其实我觉得七弟最合适,可他认为做皇帝是很无聊的事。若十弟能如七弟这般心思纯净而坦荡,你跟他倒真的有机会做一对神仙眷侣。可惜他心系权位,向往的是红尘中至高无上的权柄辉煌。呵呵,可你怎么想呢?”
没想到他这么说,羽凝霜再次愣住了。出神片刻,她才低声说:“可他就是这样的。他就是……喜欢那张御座。”
转眸瞧向湖面的波光,她的声音有些低落。看看她的神色,夏翊锦似乎叹了一声,不再说话。船随水流,两人一时间谁也不说话了,各自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