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陈国公终于从济州回到明都。听完管家的禀报,他沉默许久才说:“这些年为了那两个笨蛋,夫人没少哭泣伤心。好好办理后事,不要怠慢。”
“是。”
陈昊面无表情地低着头,一言不发。陈绍想起单明交代自己悄悄去办的事,心下有些疑惑。陈家三公子轻声咳嗽着,在这春暖花开的季节还似乎轻轻发抖。梁夫人出殡前一日,端王的舅舅,明都府丞余熙纲亲来祭拜。没想到他会前来,陈国公有些意外,但还是以礼相待,亲自送他出府。一路往外走,余熙纲突然问:“据说尊夫人的身体颇为健康,这些年也不曾缠绵病榻,怎么就突然得了急症呢?”
“哎!”
摇摇头,陈国公回答:“夫人这些年不时为两个不成器的儿子伤心,或许日久成疾也未可知。”
抿了抿嘴,余熙纲眼里滑过一丝奇怪的神色,就说:“国公没想过吗?或许夫人不幸过世也是因为两位公子的事呢。”
微鄂,陈国公忙问:“何意?”
不回答,余熙纲继续走,行至马车前,他才转身说:“听说陈将军是因为得到太子的扶持才能顺风顺水的。说起来,我等都比不得陈将军有那样的眼光呢。”
“……”目送马车离去,陈国公独立良久,似乎想到了什么,竟有些心惊肉跳。是晚,陈国公遣走了儿子们亲自给亡妻守灵。灵堂寂静,府中卫士静立在黑暗里。稍远处,有人悄然看着灵堂,微微皱眉。更远处,陈绍独自站在阴影里眺望着灵堂的方向,琢磨很久才离去。停灵第七日,陈国公府风平浪静。除了迎送吊唁的宾客没有丝毫的异样。有心人们悄然注视着陈国公府的动静,有人揣测,有人疑惑,还有人自得。第八日,梁夫人即将出殡,刑部却接到一封举报,声称梁夫人是被庶子合谋害死的。廖向闻报吃惊不已,想了想才问:“今日国公夫人出殡定在何时?”
“吉时是未时一刻。”
斟酌片刻,廖向起身吩咐备车。没想到廖向不请自来,但听完他的话,陈国公呆立着,脸色逐渐变得阴沉起来。微微握拳,他沉声问:“廖大人此来是何意?”
“无他。这是国公的家事,下官只是告知此事。如果国公觉得是无稽之谈,就当下官没说过。”
额上青筋跳了一阵,陈国公的脸变得有些苍白,顿了良久才吩咐管家:“去找世子来。”
很快,陈昊来了。听完廖向的话,他不动声色地问:“不知被检举的凶手是谁?”
“说是贵府的几位公子联手害死的,包括……陈将军。”
“无稽之谈吧。我们为何要如此做呢?动机何在?”
“确实令人费解,但说的煞有介事,所以……”顿了顿,廖向话锋一转说:“因为陈将军也被举报,故而证据不能告知你。”
眼中闪过一道寒光,陈昊稳了稳心绪,淡淡一笑:“廖大人是公事公办,我明白。至于查不查,自然是父亲说了算的。”
闻言,陈国公想了想才问:“昊儿,你觉得呢?”
“儿子觉得既然廖大人都上门了,不让查不好的。万一有人到御前弹劾我们家草菅人命就更不好了。”
看看他,陈国公颔首:“既然廖大人亲自来此,就劳烦大人了。”
“好说。若国公要查,下官要先看看夫人的遗容。”
叹了一声,陈国公点头。“请。”
落后一步跟随,陈昊看看前方的背影,默默思忖。梁夫人丧事暂缓之际,夏翊安正在皇帝面前说着什么。听完,皇帝沉思了一会才问:“安儿,你觉得该把龙远鸣调离?”
“父皇,龙远鸣是个人才,他持掌白龙军确实很合适。但是……您不知道,晋阳成日里跟驸马生气,这几个月驸马都被她赶出寝殿了。她婚后一直无所出,想来就是,就是因为龙远鸣在其中干扰。儿臣觉得可以暂时把他调离一段时日,等晋阳和关子寒和好了,再调回来不迟。边疆上也是用人之际,他去一些时日加以磨砺,不是坏事。”
一番话说得不偏不倚,皇帝仔细地想了想,颇为满意。复琢磨了一下就问:“丞相,你觉得呢?”
稍微抬眼瞅了一下夏翊安,谢亮斟酌着就回答:“太子说得对。既然有合适的人选,让龙远鸣到边疆历练一二没有坏处。”
点头,继续翻看了一会兵部推荐的名单,皇帝圈出数人,便吩咐拟旨。翌日,圣旨下达。陈昊调任白龙军主将,龙远鸣调任红狮军主帅,驻守安北城。但金焰军主将由李清永接任,并对五镇大军的主将做了调整,只有东阳钺获准依旧统帅白虎军,驻守栗原城。旨意很快被在朝的官员知悉,有心人暗自吃惊。消息传到宁王府时,夏翊锦微微一笑。“九弟背后有高人。这一局他用了巧劲,四两拨千斤,一下就利用晋阳把龙远鸣调离,不但笼络了关子寒,还把白龙军军权拿到了手中。幸好父皇还没昏了头,懂得把李清永调回来持掌金焰军以此保持平衡。呵呵。”
“主人,如果是这样……会不会影响我们?”
“哈哈哈。五弟和十弟对皇位不会死心的,且看他们如何应对。”
行至棋盘前,夏翊锦轻拨棋子又说:“羽凝霜心思灵巧,九弟蓄意调离龙远鸣,她必定会警惕的。”
“洛兵,你们依旧隐在暗处,设法搞清楚九弟身后的人到底是何来路。”
琢磨了一会,夏翊锦交代了一句。“是。”
“苏家也要留神。我若不曾猜错,苏久凌去给父皇进言……拿出的话柄必定是昔年玉家的旧案。”
“可是那桩案子已经是定案了?”
“嘿嘿,对啊。但父皇清楚得很那是冤案。他无非是不希望日后……翻案呗。”
想了想,洛兵点头问:“皇帝不立瑞王,因为担心他登基后会帮玉家翻案?”
“若要翻案,我会让父皇自己承认是他冤枉了母亲。让七弟去做,有必要吗?可惜,父皇永远都不会懂得这一点的。”
夏翊锦冷笑一声。圣旨下达三日后,龙远鸣将军务交割完毕回了城里,准备次日离京赴任。酉时,帖子送到府中,看罢,他便往瑞王府去赴宴。酒过三巡,夏翊扬笑问:“龙远鸣,我刚回到京城就听说你要调任。据说因为晋阳总去找你,父皇为了维护她才决定把你调离的。那你到底准备娶晋阳吗?”
微鄂,情知他是在开玩笑,龙远鸣只得说:“殿下说笑了。我没这么想过。”
“那你真是可怜。听说今日关子寒的心情很好,晋阳的心情很差,在府里冲他发脾气。关子寒一气之下躲到千红馆去了。晋阳似乎出府去找你了,可我提前把你请来,她暂时找不到。”
哑然。龙远鸣暗自无奈,转念就说:“多谢瑞王。”
“呵呵,不用。但我想问问,是不是你教了十四几招他才能把十弟推下水的?”
“……”“你告诉我,我肯定不告诉别人,如何?”
想了想,龙远鸣还是点头说:“我只是教了康王两招巧劲。但我觉得那种做法对你们都有好处,至少不会再被指责串联了。”
低头一想,夏翊扬哈哈大笑。“哈哈哈。好玩。龙远鸣,你这个想法不错。这一回十四可是出了口恶气了。”
高兴了一会,他突然说:“听说你的武艺很高。今晚月色正好,来,我们比试一下。”
“可……”“哈哈。我肯定比十弟厉害的。你这个军中第一这些年不会懒惰了吧?”
见他如此感兴趣,龙远鸣不再矫情,起身说:“既然如此,那臣陪殿下练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