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后,夏翊衡没有去衙门,径自出宫回府。看着他的背影,端王眼里掠过一丝狐疑。夏翊扬默默推敲片刻,转眸看了看跟在皇帝身后离开的夏翊安,有些出神。“哥!”
“哦。”
“你怎么了?你不觉得十哥的做派很奇怪吗?姚虞山跟他关系那么近,他居然不帮他讲话。”
看了看弟弟,夏翊扬哂笑一声。“你没看见?他说话,只会让太子抓住机会说坏话,何苦呢。”
“啊!”
拍拍他,夏翊扬笑道:“反正我们就是看热闹,你管他们打生打死。”
“可是……哥,你为什么不再争取一下呢?”
“争取?”
“我是说,我……”挑眉,夏翊扬继续瞅着弟弟一会,摇头说:“你想那么多做什么?无论怎么做,父皇都不会立我做太子的。”
“为什么?二哥死了,太后过世,立谁不是父皇说了算吗?”
“是啊。可皇后还有儿子,她是宫里地位最尊贵的女人。即便失宠,依旧是。”
夏翊胤哑然。“父皇没有责怪十弟,因为十弟确实不在京城,说他插手将领的调动本来就查无实据。可姚虞山既然被弹劾又有奏折为证,还跟龙远鸣、关子寒都有关系,父皇必定会处置的,无非是……呵呵。”
打住不再继续说,夏翊扬拉起弟弟离去。一日后,阁台呈上兵部尚书的人选名单。询问过阁臣们的意见,皇帝任命荣丰接任兵部尚书。荣丰出身一个中等世家,曾在枢密局任职,亦曾在兵部做过四品主事。圣旨下达之时,夏翊衡在王府内看完林子航送来的消息,推敲半晌,目光有些阴沉。夏翊衡寻思对策之际,羽凝霜正跟锦青一起在城里游玩。看看她抱着的那只鹅黄色丽兔,锦青想了想才说:“霜儿,你觉得它的毛色好看?”
“嗯。”
“你怎么不带着那只猫了?”
“它太活泼了,不知去哪里了。”
无语。锦青不由得笑道:“你很喜欢这些,又是养猫,又是养兔子的。对了,之前不是说景王不喜欢你养兔子吗?”
“哼!还不是因为那些女人给我使绊子,说坏话。”
挑了挑秀眉,羽凝霜气愤地声讨了一句,又说:“但这只兔子可以养的,只是寄养。”
“寄养?”
锦青惊奇地眨了下眼:“是谁的?”
“这是龙远鸣的兔子。我只是养几天,好玩而已。”
“龙远鸣?”
“对啊。王爷知道这件事,嘻嘻,他不反对。”
羽凝霜抚摸着兔子的耳朵,一脸欣喜地说。看看那只兔子,再看看羽凝霜,锦青悄然吐了下舌头,没再问。近午时分,两女一起上了龙灯阁。看了一会那些造型奇巧的灯,羽凝霜突然问:“姐姐还记得玉媛郡主吗?”
微怔,锦青目光微黯,轻叹一声才说:“姐姐都是替我受过。我知道……那一日她如果不跟我在一起,不会遭遇横祸的。哎!”
“若有机会,姐姐愿不愿意为郡主尽一分力,替她……讨回公道?”
惊愕,锦青抬眼看着羽凝霜问:“霜儿,你,你说什么?她,玉媛姐姐她,她有什么冤屈?”
“姐姐知道是谁加害她吗?”
“不是废太子派人干的坏事吗?”
“当年的事与废太子确实有关系,可是……”斟酌了一下,羽凝霜才把昔年鹦鹉廷里的事给锦青简述一二。听完,锦青瞪着羽凝霜发呆了好一会才问:“霜儿,你,当时是你救了我?”
“算是吧,可我想不到……我以为郡主不会有事,当时情况混乱,更不知对手的目的何在,情急之下便留下了她。结果就……哎!”
想起昔年的鹦鹉廷案,羽凝霜叹息一声。转眸看向窗外许久,锦青咬了咬唇又问:“玉媛姐姐不是自尽?”
羽凝霜轻轻摇头。“那,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廖大人?”
“我告诉了,可我们都找不到证据,没法证明郡主不是自尽。”
握住桌沿,锦青垂眸半晌才说:“现在找到了?”
“我猜测……是他在暗中插手,但是与不是依旧没有实证。”
“谁?”
锦青的声音蓦地变得凄厉。“太子!”
“啊!”
锦青蓦地瞪大了美目,发怔半晌才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为了把事情闹大。只有玉媛郡主受到无法挽回的伤害,皇帝才会把案子查下去,太后不会太过袒护,更必须给广平郡王一个交代。因为姐姐拒婚在前,废太子纠缠在后更有预谋,所以罪名很容易就会栽赃在废太子身上,结果是陈家大公子替废太子担了罪责。其实他的目的就是打击废太子,想要取而代之,只是……玉媛郡主恰好在那。”
“……”看着锦青震惊的脸,羽凝霜沉默了一下才说:“姐姐想过吗?瑞王曾经被皇帝属意立储,虽然落选,可是……他就跟景王一样,或许已经是太子的眼中钉。依我看,一旦他做了皇帝未必容得下瑞王。到那时,安王能不能袖手旁观?”
没回答。锦青发呆了好一会才挤出几个字:“他这么坏?”
“或许他比我们认为的更坏。”
“皇帝会信吗?”
“或许会,或许不会。”
“你有办法吗?”
“要等机会。”
抬眼看了羽凝霜一会,锦青突然抓住她的手,认真地说:“我帮你!玉媛姐姐绝不能屈死!”
是晚,锦青把太子的坏处告诉夏翊胤。听完,他吃惊半晌才说:“九哥真的会对我哥不利?”
“哼!他就是个坏蛋。那年皇帝选了瑞王和景王做陪祭,你说他心里会怎么想呢?”
皱眉,夏翊胤想了想就把数日间朝上的事告诉了锦青。“姚虞山被免职?”
“对。五哥和九哥都指责十哥协管兵部不称职。但他没为自己辩解而是请罪,父皇没说什么,只是吩咐他多用心。之后姚虞山就被免职了。”
锦青素来不关心这些事,但此时听了不由得一呆,忙问:“五镇大军主将调动,太子插手了吗?”
“据我所知,他该对父皇说了什么的。至少龙远鸣被调离跟他有关系。”
微拢柳眉,锦青又问:“听说公主去找过他很多次,确有其事吗?”
夏翊胤点点头才说:“我哥说龙远鸣是个人才。可是……他跟公主姐姐这样拉拉扯扯,又不娶她,难免落人家口实。我觉得姚大人说的是实话,龙远鸣被调离必定跟太子有关系。”
“他调任,谁任白龙军主将?”
“陈昊。”
发呆了一会,锦青突然怒了,一拍桌子叫道:“皇帝怎么这么笨!”
被她吓一跳,夏翊胤忙问:“青青,你怎么这么说父皇。慎言。”
“哼!”
白了他一眼,锦青认真地问:“你没看出来?”
“什么?”
无语半晌,锦青还是解释道:“五大镇军的主将先调动,之后姚虞山就被指责受贿。明着看似指责他受驸马所托打压龙远鸣,但关于奏折的指控却是他提出调离关子寒。你想想,他是支持景王的,景王不但协管兵部,在西疆打仗的时候还跟龙远鸣有些交情。所以,这种指控是在迂回地指责景王利用协管之权调开驸马为龙远鸣和晋阳公主的私情做掩护,更有间接地讨好容妃,拉拢康王之嫌。”
“前些日子,公主确实总是去找龙远鸣。在这种境况下,如果太子提出调离龙远鸣,不但维护了皇室的颜面,皇帝还会觉得太子更加懂事和公正……幸好景王没替姚虞山说话,反倒说自己懒怠,所以皇帝只是责备了一句。皇帝罢免姚虞山就是因为太子新立,羽翼未丰,因此,皇帝才会削弱景王的势力来扶持他。”
思忖着,锦青补充说。没想到过这些,夏翊胤惊奇地看了她一会才问:“青青,这是谁告诉你的?”
“我自己会的。”
想了想,夏翊胤又问:“那你说……我哥会不会被九哥算计?”
“六部五司中权力最敏感的是吏部、户部、兵部、商事司,因为涉及到国家的收支与兵力,而掌握官员的考核任免就能很方便的培植羽翼。废太子倒台时,杨氏的势力损失了至少七成,短期内难有起色。因此,太子即便得到皇后和杨家的支持,附庸的势力依旧有限。依我看,皇帝既然默许他染指兵部,或许商事司和户部也会默许他染指其一。至于工部……或许暂时不会。”
更加惊奇,夏翊胤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以前祖父教我们兄妹读书时就不时说起这些的。日子久了,耳濡目染自然就知道的。旁观者清嘛。”
“……”“怎么了?”
抱紧她,夏翊胤出神了一会才说:“我觉得九哥不合适做太子。”
“对。他就是很坏的。”
“可我哥,我觉得他懒得理这些事,似乎无所谓。”
琢磨了一下,锦青安慰说:“眼下没机会,其实瑞王不理睬也是好事。他比较显眼,容易成为眼中钉。”
没出声,夏翊胤默默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