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陈国公府,看到西跨院里一地血迹狼藉,单明吃了一惊,想了想才问:“发生什么事了?”
一名明都府的差役摇摇头,低声说:“不知道他们家的五公子是不是疯魔了。昨儿晚上,六公子读完书去东厢找他娘,就见小厅里陈绍跟他娘,宋姨娘搞到了一处。”
“啊!”
强压下心头的惊悸,单明稳了稳声音,故意好奇地问:“后来怎么着?”
“六公子年纪小,哪能受得了,当时便嚷嚷出来。宋姨娘或许看到儿子,一时羞愤,竟一下子从屋里冲出来撞到了墙上。六公子急着跑过去扶宋姨娘,一脚踩滑了摔倒,一头撞在石头上。这会子昏迷不醒,御医还在救治。”
“……”“但是五公子大喊冤枉,拒不承认他跟宋姨娘有染,说有人陷害他。国公一气之下把他送官究办。我们奉命彻查,讯问了宋姨娘的侍从婢女又扯出一个翠娥来。更没想到的是,掘地三尺竟然在陈绍院子里的树下发现一具女尸,正是翠娥。翠娥曾经服侍过梁夫人,夫人暴病那一日都说她跑了,谁知道竟然死在府里。”
“还有,昨晚景王路遇一个人被追杀,那个人是陈绍的亲随。”
舔了一下唇,单明才说:“这下子可就有乐子了。这个案子是明都府接了?”
“眼下还难说。但国公说一定要查清楚,绝不偏袒。我们要搜查一下各处,我们负责西边,你们负责东边,如何?”
笑了笑,单明点头。午后,单明以办差为名进了明都府的殓房。觑着个空隙,他行至那个死去的亲随尸体旁端详着他背上的致命伤,微微皱眉。这一晚夜阑人静时,白龙军帅帐里,陈昊正在问:“办妥了?”
“公子放心。”
“嘿。”
冷笑了一下,陈昊才说:“没想到老五竟然暗中搭上了景王的门路。有趣。也好,等小六死了,老五问斩,除了三哥那个病鬼,父亲可真是没得选了。”
“可是公子还是多加留神。”
陈昊笑了笑,没等继续说话,他蓦地一惊。腾地起身厉声喝道:“谁?”
帐外一声轻响。大惊,陈昊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旋即心下发狠,操起桌上的宝剑追出帅帐。数步外,只见数道黑影消失在营地里。“追!”
“在这边!”
营地里灯火骤亮,几个黑影藏不住身形,相继蹿出,往营地外逃去。“休走!”
陈昊率领几名亲卫向营地外的树丛扑去。几番兔起鹘落,只剩下一个黑影在前面舍命奔逃。心急,陈昊紧追不舍。紧赶了一会,那个黑影往树丛下一蹿,消失不见。陈昊毫不示弱地追了进去。下一刻就见两个黑影站在一株树下正在回顾什么,树影兀自摇动。“哪里走!”
两个黑影想不到陈昊会来,仓促间转身格挡,刀剑交击,砰!银光爆起,一个黑影踉跄后退。一招得手,得势不饶人,陈昊剑招再展直扑对手。锵!另一个黑衣人扑上硬憾一记,各自倒退数步,那人扬手丢出一只雾球。噗!烟雾四散。等陈昊挥开烟雾,两个黑衣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恨恨地跺脚,陈昊气急败坏地命人把逐寸搜索,试图找到血迹之类的线索,却在数步外的林间拾到一枚掉落的腰牌。看过腰牌,陈昊心下转念,狠狠地一跺脚。“回营。吩咐全军戒备。”
更远处的树影里,有黑衣人负手远观白龙军营地的混乱和喧闹,无声地笑了笑。子时一刻,单明兄弟俩有些狼狈地逃回了明都。“啊,好痛!”
“云峰,你忍一下。这个药很管用的,忍一下就不痛了。”
翻了一下白眼,单云峰只得咬牙忍受。硬抗了好一会,疼痛渐散。单云峰终于缓过气来,呸了一声,气冲冲地骂道:“哪个该死的混蛋给我们惹祸的。太冤了,三哥!我们只是远远观察一下……真是无妄之灾啊。”
少年狠狠地捶着桌子,一脸哀怨。沉思了一下,单明摇头说:“今晚窥探的人不止一拔,陈昊是追赶他们的。不知哪来的混蛋祸水东引,嘿,平白吃了个亏。”
“哎!”
“些许挫折而已,别这么沮丧。但你不该硬接他那一剑的。陈昊的武艺很高,如果真的生死搏杀,我或许也不敌。下次别逞强,打不过就逃,不丢人。”
撇了下嘴,单云峰就问:“我们不管陈绍的死活了?”
“急也无用,看看再说。”
这一日早朝,兵部尚书荣丰当庭拿出一份折子。“陛下,这是今晨虎贲将军陈昊遣人加急送来的。其内所述太过匪夷所思,臣不敢自专,请陛下御览。”
有些吃惊,皇帝打开一看,目光微沉。“衡儿,这是怎么回事?”
夏翊衡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回答:“父皇,儿臣不知何事。”
“你自己看吧。”
拾起奏折一看,夏翊衡大吃一惊。“夜探军营,窥探帅帐?这是从何说起呢?父皇,陈昊是不是头昏眼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儿臣有必要这么做吗?”
“那你说,为什么黑衣人掉落的腰牌是你府里的?”
愕然,夏翊衡忙说:“父皇,这绝不可能的。肯定是栽赃。”
夏翊安没有提前得到消息,看着这一幕同样十分意外。稍微琢磨了一下忙说:“父皇,十弟怎么会派人窥探白龙军营地呢?是不是误会了?”
瞅了一眼太子,荣丰又说:“陛下,臣也认为此言匪夷所思。但既然陈将军呈上物证,更有在场的士兵为证,不如查一查也好澄清?”
见状,端王转念说:“父皇,如果是误会,就是陈昊无事生非,不可轻纵。”
“五哥,陈昊一直勤勉,如何会无事生非?”
“太子之言有理。既然如此,更该彻查。查清楚了才知道到底是谁无事生非。”
端王淡淡一笑。夏翊安哑然,一时间想不出来如何辩驳,心下暗恼。沉思片刻,皇帝准奏,责成廖向负责查实,明都府协同。散朝后,夏翊衡站着发怔了一会才匆匆返回王府。夏翊安同样有些心急的返回东宫询问到底发生什么事。唯有端王心下暗喜,一脸悠闲地往逍遥坊而去。夏翊衡回到王府时,单明正在前院的小花厅里跟羽凝霜说着什么。“霜儿!”
“殿下回来了。”
起身相迎,羽凝霜微笑道:“殿下回来得恰好,单明说……”听完,夏翊衡皱了皱眉才问:“祸水东引?”
“是啊。昨晚我确实去了白龙军营地外准备寻机探查,可是还有人窥探。他们被陈昊发现,一路追赶间,我躲闪不及才被陈昊发觉的。”
“他没看到你的脸吧?”
摇头。坐倒,夏翊衡捶了一下桌子才说:“难道是九哥陷害我?还是五哥?”
“怎么了?”
羽凝霜见他一脸恼怒,忙问。“今日早朝时陈昊给兵部递折子,弹劾我派人窥探帅帐。还呈上一块王府的进出腰牌做物证。”
“腰牌?”
“对。现场的士兵确实看到几个黑衣人在营地里出没,继而逃走。陈昊追赶,在林间与黑衣人交手了一招,黑衣人逃走却落下一块腰牌。如今有人证物证,父皇已经下旨让廖向彻查了。”
单明皱皱眉。羽凝霜却急急转着念头,沉思了一会才问:“单明,你知道陈绍几时得罪过陈昊吗?”
一愣,单明摇头:“不会的。我叮嘱过他小心。他在府里不得志,陈国公对他不甚重视,陈昊没必要嫉妒他吧。”
“那为什么对手要布局把陈绍栽进去,还扯上了翠娥?如果翠娥的死会牵出梁夫人的死呢?”
“什么!”
两个男人齐齐一愣,夏翊衡忙问:“什么翠娥?”
“那个翠娥是梁夫人死之前几日调去服侍的。她曾经是服侍宋姨娘的丫头。之前,陈绍曾悄悄传消息说……”羽凝霜把前因后果说完,夏翊衡推敲片刻惊道:“这一局够狠的。如果翠娥的死与陈绍有关,那名被杀死的亲随必定会扯到什么隐秘,而他被指证私通宋姨娘。设若贯穿起来,那就是陈绍勾结宋姨娘指使翠娥谋害梁夫人,害人的动机可以是奸情被梁夫人发现。梁夫人死后,他再杀了翠娥和知情的亲随灭口……通奸杀人,罪名一旦扣下来,没有脱罪的证据几乎就是铁证如山,可就死罪难逃了。”
单明抿了抿嘴才说:“他不会做这种恶心的事,肯定是被栽赃了。”
“那你说他怎么上了那个女人的床?西跨院不会没人服侍吧?”
“我也不知道。我去看过现场……毫无拖拽捆绑的痕迹,看起来陈兄是自己去西跨院的,之后的事不知道。那个女人确实是自己撞死的。”
“霜儿,你觉得呢?”
夏翊衡回头问。不等羽凝霜回答,武宁飞奔而入。“殿下,廖大人来了,随行的是金龙卫。”
深吸一口气,夏翊衡回顾羽凝霜:“霜儿,你们赶紧回避,别让郑霄铎看到单明在这。”
情知不妙,羽凝霜起身点头说:“殿下当心些。”
目送两人的背影转过廊柱,夏翊衡才说:“请廖大人去正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