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晚,九叶回来在小书房里找到羽凝霜,搁下一封信。听完它的话,羽凝霜瞪大了美目。“怎么会这样?”
“我潜入刑部偷看了卷宗,确实如此。那个方妈妈出头首告说翠娥曾来禀报说梁夫人的两个儿子是陈昊害死的。梁夫人动怒,吩咐人暗中查访却发现陈绍与翠娥有私情,不但如此,翠娥还知道他与宋姨娘之间的私情,并替他掩饰。梁夫人一怒之下对翠娥拷打,翠娥挨不住刑才招供陈绍许她日后做个有名分的侧室,她才死命地替他做事。”
“翠娥说陈绍想做世子却不曾想到让陈昊抢了先,所以趁着陈国公不在府里告黑状,唆使梁夫人去找陈昊的麻烦,以便渔翁得利。翠娥招供后被关起来作为人证。没想到不过几日,梁夫人就暴病。”
心下震惊不已,羽凝霜定住神思忖半晌才说:“那个方妈妈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出来告状?”
“她说那之后陈绍威胁她,还威胁要杀她儿子。直到陈绍被抓,她寻思着梁夫人不能白死才敢出来告状的。”
“卷宗里说,在那名死去的亲随附近没有任何打斗和暗器的痕迹,怀疑那个亲随是被景王派人杀死的,贼喊捉贼而已。还扯出了陈绍借助骏远银号与景王结交,许诺日后成为世子就说服陈国公效忠景王什么的。明都府拿出的证据是……陈绍的那名亲随确实在梁夫人出殡的那一日去过骏远银号,这一点金燕承认了。但她矢口否认传递什么消息。今日他们还搜查了银号,但没找到什么证据。”
“……”“还有,陈绍喊冤。他说确实知道翠娥私奔的事,但是那名死去的亲随告诉的笑话,不曾在意。什么争夺世子之位根本是无稽之谈。还说让亲随去银号只是拿钱,却说不清从银号拿走的三百两黄金用在了何处。对了,这是单明的信。”
九叶想起了什么,用爪子把那封信推了推。稳了稳心绪,羽凝霜打开看完,垂眸沉思许久才提笔。“九叶,把这信送给单明。”
看了看,九叶问:“祸水东引?”
“是啊。哼!陈昊不是很想害死陈绍永绝后患吗?那我们就反咬一口,把水搅浑,看看他如何应对。他应对得不好,端王必定趁机发难,到时候太子可就说不清了。”
“万一太子一不做二不休杀了陈绍怎么办?”
“那是明都府,余熙纲的地盘。如果他蠢到让人犯死在自己的辖地,官位只怕就做到头了。太子和杨氏一直希望把明都府丞的位置收入囊中,余熙纲不会给对手这样的把柄吧?”
“而且呢,试一试就知道对手的目的到底是不是太子了。若是,他们得了把柄打击太子,就不会揪着那块腰牌不放了。”
“好吧。我走了。”
“等等。”
想到了什么,羽凝霜在信里加了一句话。半个时辰后,单明看着出现在桌上的信,再看看那只瞅着自己的猫,扯了扯嘴角才说:“多谢猫大人。你真是很聪明,难怪龙兄说是你替他去偷了布防图呢。”
“喵。”
九叶转了下眼珠。“喝酒吗?我这里有好酒。”
突然觉得很好玩,单明拿出一坛酒倒在一只空碗里。月光下,一人一猫坐着。一个推敲着羽凝霜信中所言。另一个埋头碗中,自得其乐。案子查到第五日,一应证据越发不利于陈绍,金靖因为说不清为何地面上没有任何暗器和袭击的痕迹,以致夏翊衡被怀疑与陈绍串通,授意金靖帮助陈绍杀人灭口。获悉后,端王去了御前,添油加醋地把昔年陈国公府获得灰斑草供应权的事提出来,指责夏翊衡蒙骗太后,利用太后的恩典来为自己邀买人心。皇帝沉吟了很久才召来廖向,责成他彻查此案,搞清楚始末原委,不得轻纵始作俑者。夏翊安在一旁听着暗喜,琢磨着便暂时作壁上观。寻了个借口蓄意跟进御书房的夏翊扬听着,暗中撇了下嘴,扫了一眼两个兄弟,不说话。午后,逍遥坊里,夏翊扬把数日间的风波给夏翊锦说了一遍才问:“三哥,那些事是不是五哥干的?”
“不知道。”
“前几日我见他来找你,你又教了他什么?”
看了看他,夏翊锦淡淡一笑:“五弟只是想扳倒太子取而代之,他跟十弟打生打死有何好处?难道要让太子居中取利吗?”
微怔,夏翊扬仔细一想才点头:“对啊。可是此刻的证据都指向陈绍,还扯上了十弟。”
“呵呵。证据或许都指向陈绍,但对十弟的指控根本是查无实据。骏远银号不是十弟的产业,羽凝霜早已被父皇勒令不得继续经营,除非她自己承认,否则谁说她还在经营银号的就是栽赃。她也确实极少去银号,签押的文书和在明都府的造册里都是羽珺鸿的名字。如此,证据何在?”
“可我听到他去告十弟的黑状,还扯出黑元胶供应权的事,指责十弟利用太后的恩典蒙蔽她。”
“可陈家的主事者不是陈绍,这么一说就扯到陈国公了。再说了,黑元胶坐地起价的事是父皇钦定的案子,就连父皇都知道是太后让十弟去选的供应商。陈家得到的供应权是太后给的恩典,五弟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那他为什么说那些?”
“呵呵。依我看,他不是要打击十弟,只是想转移太子的注意力,让他以为……他是要对付十弟。”
“啊!”
见他瞪着自己,夏翊锦笑问:“这么吃惊为何?五弟可不笨。昔年他与二哥争了那么多年,之后又跟十弟斗,还提防你,最终却让九弟捡了便宜。他不会又犯第二次错误吧?”
“反正他们是不会消停的,你看看就知道了,十弟可不是好相与的。”
想了想,夏翊锦补充说:“羽凝霜会操心的。”
第六日晨曦微露,余熙纲心急火燎地进了廖府。半日后,廖向再次进了陈国公府,抓走府内数名负责采买的管事,包括库房总管,并搜查陈国公府的库房,带走了数月间的药材进出记录,并再次讯问梁夫人和宋姨娘的全部侍从婢女。第七日,刑部干吏拿着传票亲自来到军营带走了陈昊的亲随秦六,同时传唤妙笔斋掌柜,并搜查了城内的西雅茶舍。第八日,廖向进宫请旨。看完他的奏报,皇帝的脸变得很阴沉。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去查。”
第九日,虎贲将军陈昊被请进刑部问话,随即滞留不归。情势似乎陡然逆转,隐隐间透着股不详的意味。闻报,夏翊安心头一跳,稳住神沉思很久才问:“余熙纲的举报具体是什么?从哪来的?”
“查不到,或许是景王府干的。”
“景王府被查封还能往外送消息?郑霄铎会暗中通融?”
“属下觉得不会的。但景王既然想做太子,王府外未必没有安排人。还有一种可能……举报是端王送的,故意弄了个玄虚。”
抚额半晌,夏翊安才吩咐:“让我们在刑部的人留神打探,其余的先不动。备车,我要去一趟别院。”
别院里,听完夏翊安的话,那书生眼眸微闪,就问:“梁夫人的死是陈将军下手吗?”
“不是。”
看了看他,那书生没再问,只说:“既然只是栽赃就能澄清,殿下不必烦恼。如今端王或许正希望殿下出面力保陈将军,无非是为了打击你。”
微顿,夏翊安踌躇了一下才说:“闹得太凶未必不会扯到陈昊的。他对我忠心,不理会或许让他寒心。而且,如果五哥就是想趁机争取白龙军军权呢?”
书生没回答,只是扯了扯嘴角。“确实如此。但只要陈将军不承认就行。证人都死了,指责又如何?查无实据的都叫污蔑。”
“殿下只要抓住时机装无辜,皇帝就不会对你有意见。殿下别忘了,你能立储是因为皇帝不希望骨肉相残,看中你的谦和懂事。端王闹得越凶机会越渺茫,毕竟德妃已经死了。”
挑眉,夏翊安若有所思。“但有个人要提防一二。”
见他思索,那书生话峰一转。“谁?”
“据说端王与宁王的关系最好。若是他许诺了什么利益,宁王未必不帮他的。即便只是出个主意也不得不留神。”
目光一凝,夏翊安点头。夏翊安离开别院时,远处一间小阁楼上,有人收回视线。一刻后,几个看似悠闲的路人行经那座别院附近,逗留片刻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