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日，卯时未至，天地间一片昏沉。晦暗中，两道黑影无声无息地潜入郑府。屋里，郑霄铎闭着眼，呼吸时断时续。数日间，萧景之每日都来替他施针，但只延缓了病况的加重却暂时无药可解。行至床前，其中一个端详了郑霄铎片刻，轻叹一声才拿出一只白玉瓷瓶倒出一粒猩红的药丸。没等他继续，随行的另一个按住他的手低声问：“你真要救他？”
停顿片刻，那人的唇角牵出一丝自嘲：“这些年我们也算有交情的，若非……我不想害他。那一次我们损失惨重，他还来送药。”
沉默了一下，另一人才说：“可你救醒他，万一……怎么办？”
“这药丸能让他的伤稳定下来，等尘埃落定再设法治好他的伤。他的武艺或许无法完全恢复，可他自己有些产业，安稳度日总是可以的。”
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另一人轻声说：“但要给他治伤不容易的。”
“些许宝物，异宝斋拿得出来。”
“柳心会给你？她一直瞧你不顺眼的。”
想起了什么，另一人突然气鼓鼓地说：“哼！我只是借用一下她的名字，至于告我状的吗？该死的贱人！”
侧眸扫了她一眼，那人回答：“她不是瞧我不顺眼，只是讨厌我做的事。呵呵。等你见过她的脸就知道了。好了，先让他活下来再说。”
不再多言，他把那粒药给郑霄铎喂下去，旋即把手放在他胸前，运力。一刻后，他收回手，低头再次细看。郑霄铎脸上弥漫的淤青已经消散大半，呼吸逐渐连续，平稳了很多。“有效了。萧景之再用些药医治，他的伤就会稳定下来。再调养几个月就会醒来的。”
继续逗留了一会，两人离去。一个时辰后萧景之急匆匆进了郑府。诊过脉，他惊讶不已。“萧太医，我家老爷怎么样？”
“夫人不要担心。郑统领的伤稳定下来了，只要再用药调理数月能醒过来的。”
“啊，那好，那就好。”
郑夫人喜极而泣。安慰了妇人几句，萧景之才问管家：“不知可有人前来探视吗？”
“这些日子有劳您了。我不瞒您，昨夜或许有人来看过老爷的伤，但他……是悄悄来的。您看。”
一张纸上不见头尾，只留下歪歪斜斜几个字：“药已送到，可保性命无虞。”
细思了一会，萧景之点点头。但医者仁心，见病人有救，他懒得深究送药者是何人，对郑霄铎有好处便是好事。思忖着他再次诊脉后开下一个药方。羽凝霜很快从萧景之处得知了此事，惊讶之余就为郑霄铎庆幸了一会。既知郑霄铎暂时不会死，她便先行搁置转而琢磨如何救治皇帝。监国后第十五日辰时，夏翊安正在御书房里看折子，阁臣们都在。流锦园兵乱时，阁台左丞刘武知卷入。那之后皇帝没有合意的人选，左丞之位便一直虚悬，数月前，原任阁台下丞病故于任上，故此阁台仅存三人。皇帝病倒后，每日的奏折由阁臣先看过后拣重要地禀报给太子，商议后再决定。见夏翊安翻看折子，乔正想了想就说：“殿下，今日有个折子关系到军中主将。”
“乔大人请讲。”
“您请看。”
看完，夏翊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这份弹劾可有实据？”
“不知道。可景王协管兵部，对兵部诸事是有发言权的。”
“陈昊怎么说？”
“他说那是污蔑，可他说不清那些储备到哪去了。看守武库的士兵大喊冤枉。臣粗略地问了问，兵部的记录数量与实际的储备差了四成都不止。荣丰说他不知道有这种事，还说可能是姚大人任职时发生的。”
再次把那份弹劾看了一遍，夏翊安暗骂夏翊衡给自己使绊子，想了想还是收敛住心绪又问：“不知乔大人觉得该如何处置？”
“查一下为好。陈昊履职至今半年有余就出现这种事，查实有利于安定军心，对他有好处。臣还得知这几年陈国公府入不敷出，只是表面风光。黑元胶的供应权虽好，但端王、康王、晋阳公主、景王都有份额，每年还要分走部分盈利，所得的不算多。陈昊是世子，设法帮衬一下家里是难免的。”
乔正想了想才说。闻言，谢亮瞥了一眼乔正就说：“太子，乔大人之言有理。陈昊履职不到一年，既然有这种非议还是查清楚，免得让人诋毁。”
见夏翊安不说话，乔正又说：“李清永上折子说他履职时陈昊已经去了白龙军，没有好好交接，所有问题都与陈昊有关。”
眉毛猛地跳了一下，夏翊安没好气地问：“按照他的说法，白龙军的亏空该是龙远鸣的问题？”
“臣认为有可能。”
逮住机会，乔正立即说：“当时两军换帅，移交都比较仓促。陈昊履职白龙军两日后李清永才回到明都，算算时间着实没法做好交接。”
盘算了一会，夏翊安才说：“那就查一下吧。”
欧久瑑一直不出声，只是琢磨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