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翊胤就回来了,他在花都都知道京城里乱哄哄的。这几日他出去了好几次,回来都是没精打采的……我想他肯定为了瑞王的事在烦恼。琴昭仪还在元吉宫守灵,等过了先皇的周年大祭她就可以出宫跟随儿子居住了。她如果知道了肯定会很伤心的……数日前祖父去见丞相,丞相说廖向拿到证据后群臣一致同意拥立新皇,可是每位王爷都有人支持。”
锦青把朝中的局势给她说完,又摇头叹道:“祖父说景王率兵平叛又是先皇亲子,继承皇位本是理当的。那些人这么闹下去,他担心又惹出是非。”
目光微凝,羽凝霜想了想才问:“朝中有人支持宁王或者瑞王继位吗?”
“有。有人说玉家旧案与宁王无关,他又不是玉家的人。这一二日吵得凶。”
低头想了想,锦青突然问:“霜儿,可你……祖父说是你亲口说端王要杀皇帝,他们两个去救驾?”
“嗯。”
“为何呢?如此就平添了变数。宁王本来就不是好人。他若死了,救出瑞王反倒会容易。”
锦青没好气地抱怨:“怪不得翊胤天天生气,他就不是个好东西,专会蛊惑人心。康王特意去劝说,瑞王当时说了不理的,怎么又被骗去了。笨呢!”
听着锦青抱怨,羽凝霜出神片刻才说:“姐姐别烦恼了。等风波稍微平息,我再跟殿下说说。瑞王不会有事的。”
“真的?”
“对啊。”
锦青顿时松了口气。一想到夏翊胤肯定该高兴了,立即眉飞色舞起来。送走锦青,羽凝霜叫来高元再次把诸事细问一遍才问:“王爷说了什么吗?”
“没有。但武宁说这阵子朝中争执,王爷的心情不太好。”
“他去过天牢吗?”
“没有。”
想了想,羽凝霜就吩咐:“备车,我要去刑部。”
“夫人,您刚恢复些,休息几日再说吧。”
摇头,羽凝霜轻轻按了按额间,定定神才说:“这件事拖得越久变数越多。”
“那要不要先跟殿下说一说?”
“我又不是去劫狱的。快去吧。刑部大牢不是龙远鸣管着吗?”
没想到羽凝霜突然来了,龙远鸣吃惊不小。听完她的话,龙远鸣想了想才问:“霜儿,景王知道你来吗?”
摇头。“你还是先跟他说清楚吧。我看他这些日子心情不好。那一日你那么说就等于平添了变数,没准他正不高兴呢。”
心里本有些烦乱,羽凝霜玉容微冷,有些愤愤地回答:“有什么好生气的。如今京城内外都在掌控之中,只要稍加运筹就能如愿,他还要如何?难道要把他的兄弟们都杀光才安心?如此,他跟他二哥、九哥有什么区别?”
错愕,龙远鸣不由得问:“你怎么了?”
稳了稳心绪,羽凝霜抬眼看看他才说:“至少瑞王不该死的。远鸣,如今朝里有人支持瑞王或者宁王继位,事情拖得越久,变数越大。无论那些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只会给他们召来祸事。现在必须迅速定下大局才能安定人心。”
眸光微凝,龙远鸣没再追问,点头说:“我陪你进去。”
阴森的牢狱人满为患,只有天牢深处的天字号牢房依旧安静。这里是犯罪皇族的羁押之所。夏翊锦三人被分别关押在此,但三座王府只是被查封圈禁,府内的人还不曾下狱。环顾四周,羽凝霜低声问:“远鸣,牢里的狱卒都可靠吗?”
“放心。我特意要求管辖就是不想让人得了机会。”
龙远鸣想了想才说:“还记得那一日来见你的女子吗?我查到她叫月影,见过你之后她又去了瑞王府。她曾经是千红馆的歌舞教习,是宁王的麾下。”
“什么意思?”
“我觉得那个月影出现的时机过于巧合。”
“她不是宁王的麾下吗?”
“曾经是。”
“叛徒?”
“对。如果她只是为了报复宁王倒也简单,若不是呢?”
疑惑地想了想,但她没有纠结,走进了牢房。夏翊扬正靠着墙壁坐着,听到响动他抬眼看来,眼中露出一丝惊奇。行至近前,羽凝霜略站了站才说:“瑞王,安王回京了,他很担心你。”
过了一会,夏翊扬回答:“请你告诉他照顾好母亲。”
不再理她,夏翊扬复又垂眸。看看他意兴阑珊的脸,羽凝霜沉默了一下就问:“你知道他利用你,为何还跟他一起去?你只要置身事外就会安然无恙。何必趟这个浑水?”
闻言,夏翊扬抬眼看了她一会才反问:“真是你设计的?”
她没回答。不再追问,夏翊扬又问:“是你让十四对我说那些的?”
“我只是请康王告诉你事实。他说你答应了不理睬的,为何又改变主意了?是因为你想做皇帝?或者他答应了你什么条件?”
想不通,羽凝霜忍不住问。低声笑了一下,夏翊扬不置可否,继续问:“你来这里为何?”
“时局微妙,你若能指证他就可以撇清自己离开天牢了。”
“十弟让你来说的?”
羽凝霜摇头。“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让龙远鸣杀了我呢?”
“我知道你无心权位,只是被人蛊惑。而且,那一晚若不是你赶去,翊衡或许不能全身而退了。”
闻言,夏翊扬笑了几声才突然问:“你知不知道,那块紫金龙符是三哥的?”
羽凝霜一愣。“十四赶去流云阁救你,因为三哥让人给他送的消息。流云阁突然塌了,是他派人做的手脚。非如此,十四或许已经被云翼杀了。”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感激他。我只是告诉你,你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你或许觉得你很无辜,可你真的无辜吗?羽凝霜,从你在典书阁为了自保跟十弟串通的那一刻开始,你就越陷越深。你不是局中人,却为何要涉足其中?九弟轻薄你是他有错,你下毒害他就该理所当然?但权争无所谓对错,是非仇恨更不能用单纯的善恶去衡量。任何人都如此。我不会指证他。谋反也好,弑君也罢,我跟他一起去的,罪名一起承担。”
微鄂,羽凝霜思考了一下才问:“那你说他为什么做这些事?”
“为了他母亲。”
“……”“玉家旧案本就是一场栽赃,得益者是皇后、德妃。因为太后干预,父皇明知是个冤狱却什么都没说。若你与他易地而处,一边是生母,一边是生父,你选哪一边?”
“他要报复先皇?”
夏翊扬不答。“这是他说的吧,你信?依我看他都是骗你的。”
见他不理睬自己,羽凝霜眼珠一转提出质疑。“骗我?或许吧。可是……”有些惊奇地看看她,夏翊扬淡淡一笑:“羽凝霜,你相信十弟吗?”
“呃?”
瞧着她脸上的不解,夏翊扬无声地扯了扯嘴角才说:“那一次你跟丹阳去乌龙院,你的那只簪子是我让人送回给十弟的。结果如何?后来为了骏远银号,你们再次闹得不可开交。那时我觉得十弟猜忌心重,对你少了包容和信任。可我现在发现,你也不信他。你们之间既然无信,羽凝霜,你还是收敛自己的脾气,学会乖巧温顺吧。否则,下场堪忧。”
再次吃了一惊,羽凝霜想不通他为什么教训自己,不由得说:“瑞王现在自身难保,该操心自己的安危才对。”
“有什么好操心的。自成祖以来,骨肉相残几乎是种常态,无非是成王败死。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更知道后果如何。”
“可你不肯独善其身,如果他把罪名推给你呢?”
“他不会的。”
笑笑,夏翊扬挑眉道:“羽凝霜,我跟你打个赌怎么样?你输了就替他洗脱罪名,保他平安离开天牢。你赢了,我把逍遥坊送给你。只要在我死之前签下文契,你就能名正言顺地得到逍遥坊,一夜之间就能让你们羽家跻身中等世家之列。”
“你!你这么维护他,值得吗?”
“你为十弟甘冒奇险,若有一日鸟尽弓藏,你会后悔吗?”
微拢秀眉,羽凝霜继续问:“那你呢?”
“值得!”
他轻轻回答,声音平静而笃定,没有一丝犹疑。默立许久,羽凝霜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