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混乱附近，龙远鸣面色苍白地坐着闭目调息。烟雾泛起的瞬间，他蓦地觉得心头刺痛，旋即力道尽失。所幸多年习武打磨得心志坚定，仓促之下勉强侧身躲开扑来的刀，再强提精力扔出一只火雷炸飞那名刺客，但自己也被爆炸的余波扫飞出去，伤上加伤。跟着程越来到空地上，羽凝霜一眼看到龙远鸣坐着，夏翊辕躺着好似死了顿时心头一紧。顾不得什么得体和矜持了，她小跑到龙远鸣面前端详了一会他的面色，稍微放松了些。想了想，羽凝霜没有惊动他便去转头看夏翊辕。夏翊辕早已失去了知觉，姚虞山、林浩都倒在一旁。雾气腾起时，夏翊辕同样脱力摔倒。所幸随行保护的林浩不曾饮酒，更拼死抵住了杀手的数番攻击才救下他和附近的姚虞山。随后羽凝霜扔出雾球，他们因为距离过近全部窒息倒地，但杀手也不能幸免，这才勉强避过了死劫。摸了摸林浩的脉息，发现只是被雾球的烟瘴所侵，羽凝霜放了心，给他扎了几针便吩咐抬走休息。随即她细看了夏翊辕半晌，思忖着拔出那根浸泡过寒桃叶汁的针一扎。拔起一看，针尖上泛起一抹刺目的红。真的让他说中了！啊！该死的混蛋，该死一万次的混蛋！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羽凝霜恨恨地咬了咬牙稳住神才去察看姚虞山的状况，再看其他倒地的人。旋即，她把针递给程越：“你带着针把那些酒坛全部检查一下，再看看到底有多少人中了毒。”
“什么毒？”
“幻花膏！”
“啊！”
“别发呆。快去！”
下意识打了个寒颤，程越拎起那根针，飞一般奔出。半个时辰后，他面色凝重的回来说：“贵妃，送到中军的酒有一百二十二坛，打开的五十二坛里残留的酒浆接触这根针都变红了。聚集在这里的几乎都喝了酒，我用针扎了他们，针都变红了。”
微惊，羽凝霜顿了顿才问：“其他人呢？”
“其余各处没有发现。但军医说倒地的士兵好似中了什么药。有些还没喝的都说那酒香闻着让人沉醉。”
见她不出声，程越问：“这么多人都……能解毒吗？”
抬眼看看他，羽凝霜发怔了一下才问：“到底有多少人中毒了？”
“至少六十人，都是各军各营的将官。”
“告诉阿浩先把没喝酒没倒地的士兵全部集中起来，封锁消息，千万不能走漏风声。”
抬眼看看程越，羽凝霜肃颜说：“变故横生，时局或许会变得微妙。棠国虽败，但是一旦让他们探得我们的隙漏……万一棠国皇帝被人煽动，这里距离边境太近，后果堪忧。”
一凛，程越飞奔而去。目送他走了，羽凝霜回头去看夏翊辕，再看看龙远鸣，心中有些着急。但事已至此，她深吸一口气勉强自己稳住神，先去察看其他人的中毒状况。一个时辰后，红色的烟雾弥漫了营地。那些喝了酒头重脚轻或昏倒在地的士兵们都躺在烟雾里似乎死去了。龙远浩收拢了所有还站着的士兵，安抚一番后进行了调度。所幸虎军治军得法，即便遇到如此的变故也还沉得住气，骚乱很快平息，侥幸不曾中毒的将校分头带领人马在营地外镇守。中了花毒的人全部被集中到了一处营地里，七十三人躺了一地，只有龙远鸣勉强坐着，但他虽然运功压住了毒性蔓延，却也几乎不能动了。“这毒能解吗？”
得知哥哥中了花毒，龙远浩大惊失色。安排好防务他便心急火燎地跑来找到羽凝霜追问。反复翻着那些药材又研究那些酒浆，羽凝霜咬唇片刻才说：“解药距离这里往返有数日的路程，那种烟雾能催发毒性，他们饮了酒都毒发……所以我们只有一日的时间了。”
“……”发呆了一下，羽凝霜才问：“阿浩，你知道这个地方有什么奇冷奇寒之处吗？”
“你问这个为何？”
“或许在那种地方能找到些奇寒的药材暂时缓和住毒药的发作。”
“在边境附近确实有座深山……据说山脉深处非常冷。可是距离边境太近了，恰好在两国交界处。这个时候去采药……”龙远浩皱眉。不等龙远浩继续说，程越飞奔而来。“贵妃，有人把这个送到营门外给你。”
打开那只玉瓶一看，药香中夹杂着轻淡的寒气。再一闻，羽凝霜顿时惊喜万分。“太好了！有救了。”
“解药？”
“对啊。”
大喜，龙远浩再一看那只瓶子就问：“这么小的瓶子，数量够吗？”
被他提醒，羽凝霜愕然。彼此看看，两人赶忙把药倒出来数了数，瓶中只有五十粒指尖大小的药丸。“怎么办？”
面面相觑半晌，羽凝霜定定神掂起一粒细看许久，沉思了一会才吩咐龙远浩先把药丸给龙远鸣、夏翊辕、姚虞山、陆云济、贺峰几人服下。从戌时末刻医治到次日寅时，倒地的士兵们大半恢复过来，喝得太多的依旧在昏睡。二十三人服了解药后再无大碍，其余五十人各自服了半枚解药再加上羽凝霜调制的药，勉强压制住毒性蔓延。很快，龙远浩派人把中毒的五十人兼程往返明都，同时给单明送去一封羽凝霜的手书。眼见众人侥幸逃生，羽凝霜才想起丢出的棋盘，匆忙掉头去找却只见满地血腥，残骸散落一地，棋盘却不见踪影。“羽姐姐，这里都是残肢断体，五个死士尸骨都不全。可是没有你说的什么薄板。你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瞪着那些散落的血肉，羽凝霜不禁想起在山道上的所见，思忖着就说：“那时四周雾蒙蒙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几声惨叫。”
“唔。”
“阿浩，你真的没看到薄板？”
“没有。放心，他们如果发现绝不会贪墨的。刺客击出的暗器捡到了三只，都在这。”
看了看那几只奇型的镖，羽凝霜悄然安慰自己或许是夏翊锦赶来救援时顺手拿走了棋盘，这样想着她稍微放松了些，又问：“找得到刺客的蛛丝马迹吗？”
“没有。昨晚闯入的刺客在这里死去五个，我哥炸死一个，林浩砍了一个，昏过去六个……但刺客至少有二十人，或许逃走了。抓到的六个都是死士，嘴都很硬。我哥说既然问不出结果杀了了事。”
“我哥现在陛下跟前。陛下正在为了昨晚的刺客生气呢。”
龙远浩补充了一句又说：“后日就是两国的和谈了。我大哥说眼下兵力折损，时局有些微妙，为了不给暗中为害者进一步图谋的机会该快刀斩乱麻。他提议陛下提前与棠国皇帝会晤，时间就定在今日未时。适才使者已经出发去棠国大营了。”
猛地想起了什么，羽凝霜停顿了一下才问：“棠国的国书你看过吗？”
“在这。”
龙远浩咧嘴一笑飞快地掏出一纸帛书说：“午后我随行，大哥嘱咐我收好这份国书。”
打开看完，羽凝霜想了想才问：“陛下默许了？”
“姚大人是这么说的。只等两国皇帝议定诸事，他就和康王留下来与棠国使臣商议细项。”
“……”见她的神色有些古怪，龙远浩忙问：“你怎么了？”
“没事。阿浩，你哥昨晚中了毒，虽然解了但依旧有损耗的。今日午后你们去议和，你要多带些得力的护卫……保护好他们。”
“放心。等棠国皇帝看到我们好端端地出现就不会动那些歪心思了。我哥说，不管暗中的人怀着什么思量，我们都要立即做定大事。这样，棠国皇帝会认为蛊惑他再起战端的人另有所图，他们国中也不是铁板一块的。事有缓急，追查刺客的事可以稍微放一放，过后再查。”
默默点头，羽凝霜琢磨了一下又叮嘱了几句就说：“你替我找个小帐休息一下。你嘱咐他们继续烧那些药材，直到那些中毒的都醒来。”
“好。对了，你不去找陛下？”
“不去。他有正经事要忙。”
没多问，龙远浩带着羽凝霜往后营走去。龙远浩回到帅帐里时，夏翊衡正跟龙远鸣几人商讨议和的事。得知羽凝霜累了一夜自去休息，他想了想便吩咐妥善保护，把注意力转移到议和的事上。继续商讨数语，龙远鸣突然问：“陛下，棠国提出的这些都可以商榷，只是这一条……和亲的事，不知陛下是要迎娶棠国公主吗？”
微鄂，夏翊衡转眼看看他，琢磨了一下才说：“你知道为什么他提出这个要求吗？”
“臣只听说棠国国君不知从何处得知了丹阳公主和亲夜弗后两国和睦的事。”
“那他怎么知道朕没有皇后的？”
龙远鸣一愣。轻叩桌面片刻，夏翊衡才说：“等见了他再说吧。议定后就把他的弟弟和将军都还给他，怎么处置就是他的事了。可是……棠国不同于夜弗，即便议和也是有条件的。远鸣，你要安排好防守，万不可让人趁虚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