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鱼顿了一顿,面色有些无奈,继续解释道:“双修,便是仅钟情宗独有的一门修炼方式,来自于他们的《心铃阴阳诀》,讲究的便是通过人体中液体接触,来助长修为。”
罗小鱼看着简百三骤然扬起了些的眉毛,就知道她明白了。他正想给她些时间让她做出些反应,若是她不愿再听,自己便不再讲了。 简百三扬起来的眉又快速地落下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这一下,反叫罗小鱼好奇了:“我以为你会觉得伤风化,或是心里厌恶呢。”
简百三反问道:“为什么要厌恶?不也是修炼方式嘛,还是你情我愿的事儿。而且,你给我说的顺口溜里不是还说他们都是可怜人么?”
罗小鱼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修真界里,对他们的评价很是极端。”
简百三想了想,道:“我大概能猜到。”
罗小鱼:“只要有商业的地方,就常少不了青楼楚馆。而钟情宗的弟子,多是由他们的执事弟子,从这些地方,救出来的。”
简百三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词,“救?”
“是。”
罗小鱼举着茶杯,仿佛突然透过空气,透过远处的夜云,看到了什么,看到了谁一样:“遇见采音的那次,我和……铜鹤师兄,与她同行了很久。采音很爱聊天,和我们讲了些钟情宗的事。在这之前,其实我原本也不太清楚这些。”
罗小鱼沉吟半晌,道:“《心铃阴阳诀》,只有一种人可修得。”
“是哪种人?”
“心存至情之人。”
简百三心口暗暗提的一口气骤然放了下去:“可但凡是人,谁心中没有情呢?”
“……也没那么简单。大道两条,有情无情。若说去种仙山练剑,那大多弟子便是心中认同了剑道唯一,断心斩情,只为剑道修成。而钟情宗弟子,却是得永永远远怀着那缕感情,辗转反侧,夜不得寐。时时刻刻,那缕保留的情都难散去。在这钟情宗,哪怕修为再高,修士走的路是彻彻底底跌在泥土里、卷在红尘里。一步,都迈不出去!”
罗小鱼说到这里,声音不知为何,恍惚间竟是带了些尖刻的凌厉。再看他的脸,只能见到月光下,一双怔怔的眼睛。 他又突然地笑了一笑:“百三,你以为至情是什么?”
简百三察觉到师兄此刻心情不佳,小心道:“既然师兄在讲钟情宗,那当是男女之间的至情吧。”
罗小鱼闭了闭眼,轻声道:“至情太多了。你说的男女之爱,若是臻化境,当然是一种,可亲人间,亦有至情。不过,钟情宗中人,怀揣的那缕借以修炼《心铃阴阳诀》的至情,却大多是恨。”
罗小鱼低低笑了一声,道:“在世上,刻骨的恨,可比刻骨的爱多了太多。更别提人做货物的那些青楼楚馆中,有不知多少人正蒙着冤,受着辱。钟情宗每十年,便会派人去寻来那些青楼楚馆中情感波动最为强烈的人,做宗门的新弟子。所以,我才说'救'。到了钟情宗,听了功法,只要不愿,就也能在钟情宗外门做一个普通弟子,只用给宗门种灵田,亦能平淡到老死。”
“若是这些弟子没有灵根呢?”
罗小鱼道:“大多都有。若是没有,这《心铃阴阳诀》,是一门天阶奇功。无灵根者,亦可修炼,不过是进境慢许多罢了。其中奥妙,我也不知了。”
“《心铃阴阳诀》主修魅惑幻法之术,此功叫人防不胜防。其中主宗的宗主,合体境的㓠月夫人昔日被人围攻,曾以一己之力发动《心铃阴阳诀》为围攻的近百元婴、数十化神编了一个黄粱梦,随后施施然离开。”
“然后呢?”
“都死了。”
罗小鱼道,“弹指之间,那些人就在梦中过了三千年。化神寿命极限,仅是五千年而已,那些化神没一个低于两千岁的,便都在梦里死去了。”
简百三怔住,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 罗小鱼总结道:“钟情宗内门弟子的标志,便是那脚踝上的铃铛,亦是她们的法器。今日你看见那么多人看采音,便是认出她的身份来了。他们又是垂涎,又因双修法门而觉得她们是不劳而获,心生鄙夷。”
简百三小心问道:“那采音姐姐的至情是什么?”
罗小鱼又闭了闭眼,道:“也是……恨啊。”
简百三不说话了,她心中甚至骤然难以想象,那样一个热情可爱的人,心中会埋着如此巨大难言的疮疤。 想着想着,生活虽然清贫,但总体还算幸福的简百三甚至觉得鼻子都有些酸了。 在一片寂静中,只余下了风吹树叶的轻响。 一壶茶也已冷了。 罗小鱼缓好情绪,一睁眼,便看到了对面坐着的简百三虽然还是乖乖坐着,可眉毛皱着,目露不忍。 罗小鱼暗道自己情感波动太大、说得太多,该说的反而没说,赶忙轻咳一声,道:“你不是原想问那冷莲池么?他可和这些普通的弟子不一样。”
简百三听他开口,先确认了一下师兄没有再难过,遂把脊背挺直了,做出了洗耳恭听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