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丹入口,她体内一阵热流涌过,伤口也不痛了,四肢百骸都仿佛在舒服得叫嚣。 简百三认出来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采音! 采音招手将老鸨叫过来:“桂凤,你看护好她,捂住她的耳朵,在这等着。”
采音拔剑出鞘,是一柄晶莹剔透的蓝色小剑,踩在上面,飞进了已经残破的二层。 铃铛剧烈摇晃间,那人眼神恍惚了半息。 仅仅半息,采音小巧的飞剑就轻松地割破了他的喉咙。 她看着地上衣衫全沾着血污,口中塞着东西、吓得浑身抖如筛糠的秋娘,踢开地上的尸体,走了过去。 她温柔抽去她嘴上的东西,问道:“看来你是个知情人。”
“来给奴家讲讲,这是怎么一回事?”
秋娘的本能告诉她,这个身穿白裙,看起来弱不胜风的女子,比刚刚大杀四方的简百三还强。 她吞了一口口水,丝毫不敢隐瞒,从收了简百三做洗衣工开始,尽量简洁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采音听见“天残者不可做工”时,紧紧皱着眉头。 听完了,他才从怀中掏出一方白帕,弯腰轻轻揩去了秋娘脸上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你说的那个小妙仙,现在人在哪里?”
“秦仙师,她,她把小姐暂时藏起来了。”
简百三在这里隐瞒了姓名,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采音回过神来,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笑:“我可是挺喜欢她的……结果她落了难,竟然就被使唤来给你们这些没脑子的蠢货卖命,真是打得好算盘。”
秋娘脸色发白,没想到这对她温柔的仙师说起话来毫不客气,立刻瑟缩地躲了一下。 采音没再说话,只双手一招,尸体身上的储物戒指全被她抓在手里,放入囊中。 剑光一闪,她不再理会秋娘,重新回到了院子。 采音蹲在简百三身边,按了按简百三的胸口,道:“断了两根肋骨。”
简百三点点头。 一颗正骨丹被采音喂了进去。 她又看了看简百三的腹部:“贯穿伤……” 一颗高品金创丹被采音喂了进去。 简百三腹部一阵麻痒,却道:“小妙仙……还在白泥巷。”
采音佯怒道:“奴家在妹妹跟前伺候,妹妹却一心想着别的女人!”
旁边的老鸨惊恐地看着简百三。 这……这个盲女不仅是个修仙者,怎么还是采音娘子的妹妹? 缺灵石,给她报采音的名字,不就行了么?采音仙师名下的产业,怎么可能缺钱? 何必去河边洗那衣服,受那个冻啊? 简百三听了一句调笑,一下有些手足无措:“……啊?我答应了救她,不是你想的……” “行啦!”
采音看她腹部伤已经不再流血,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给姐姐说说,你的眼睛,还有你的抑灵环,是怎么回事?”
“上次见你还好好的,几个月不见,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罗小鱼那家伙怎么不帮你?”
简百三正准备开口,却觉得一阵困倦。 这是正骨丹的副作用,她现在的肉体凡胎,很难捱过。 采音扶住她,叹了一口气:“行了,你去休息吧,告诉奴家,那个女孩儿在哪,我去把她带回来。”
“白泥巷最尾的房子。”
简百三强撑着说。 “行,”采音召出飞剑,对老鸨吩咐道:“点几个机灵丫头,把秦妹妹照顾好。”
“等她醒了,再去修这楼。”
老鸨哈着腰,连连点头。 一道剑光飞去,老鸨才直起身子,手连着点了好几个为人最是机灵又手巧的小娘,语气又快又急:“杏娘、赛玉,扶秦仙师去一楼的泼雪阁休息,美娘,还有其他的厨子,和我去厨房,先把吃食备上!”
老鸨年轻时因为一手好厨艺,在月滨城名动一时,人称“天羹圣手”,使拱珠馆一跃成了月滨第一馆。 但她自从当了老鸨以来,几乎再没下过厨,现在急得竟是要亲自下厨了。 …… 另一边的小妙仙,却已经哭过了,正握着半块玉佩,坐在稻草上发呆。 她等简百三走了,用尽力气才把桌子挪到了门口,将门堵上了。 她在这称得上空空如也的房子里绕了好几圈,摸着黑把装着水的瓦罐、一只破烂烂的小凳、还有几根干柴都堆在了桌子上面,那柴火刮在她的手上,划出了好几道血痕。 她站着等简百三回来,可时间不知为何,过得那么慢。 时间越来越长,这里没有熏炉,更没有地龙,又阴又冷,像一座囚笼。 她终于受不了了,下定决心,挪动自己已经冻僵的脚,走到了角落一看就很是扎人的稻草铺上,小心翼翼地将一层垫子搭在了膝上。 过了一会儿,她将整个垫子都裹在身上。 窗外渐渐地有些亮了,她甚至能听见有人咳痰的声音。 可是还是很冷。 她起身,抖着手拿起另一层垫子披在身上,按了按不算乖顺的稻草——有一块闪着光的东西从一个原被稻草堵住的小洞里滚了出来,落在了稻草上。 她惊了一跳,又拿起来眯眼看了看,瞬间如遭雷击。 熟悉的纹路、触感。 这……这竟然原本应该是,属于她死去的弟弟,李来顺的一半玉佩! 本来姐弟俩相依为命,结果一次仙人毁天灭地的斗法冲散了他们。 舅舅找到她,给她说,来顺在那场仙人斗法中死了,她跟着舅舅把那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小尸体葬了,才跟着他来了月滨城。 ……然后被舅舅卖了。 就这样,已经好几年了。 半年前的那次,秋娘收拾东西,她的半块玉佩夹在一本书里,掉在地上磕碎了,秋娘就问她怎么处理。 她明明已经有了很多上好的首饰玉佩,这时候看着它还是舍不得。 可是她想了想弟弟小小的尸体,一咬牙,对秋娘说:“把它……扔了吧。”
可是,手里的这块,是完好无损的半块。 她在弟弟可能还活着的狂喜中发着呆,想了很久很久,弟弟如果真的还活着,应该是什么样子。 应该个子高了不少吧?她长得像娘,弟弟也长得像娘,从小就被街坊夸俊。就是弟弟一直很瘦,像只瘦猴子似的。 想着想着,她甚至微笑了起来。 突然,她听见了门外由远及近传来的一阵铃声,有人敲了敲门。 她骤然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刀,浑身紧绷。 这个人不是秦二,她是谁? “给奴家开开门呀,妹妹。”
门口的人说,“不开门,奴家可就生气了。”
没等她做出任何反应,“轰”一声,一柄剔透的小剑就打碎了旁边不算结实的土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