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复杂。 二十年前，那些外星入侵者的走狗们来到卫家，找上了卫家的当代家主，卫柏。 目的，是为了让这地下世界的人类高层，与地面上的人类进行合作。 当时的卫柏震惊于地面之上还有人类幸存，于是便非常正式地与他们进行了会谈。 当时，那些外星入侵者的走狗们非常的和气，也很礼貌，他们的态度甚至不能说是“谈判”，而是“商谈”。 他们将地面上的情况告诉了卫柏，将地面上人类繁荣城市的状态以照片和全息投影的形式展现在了卫柏的面前。 卫柏第一次看到了天空，当时的他无比的激动，因为他一生的追求，就是要带着地下世界的任命重见阳光。 对方告诉他，只要与他们结盟，并持续进行合作，长久以来生存在地下世界的人类们就可以重回地面，见到光明。 卫柏来说，这个条件实在是过于优厚了，太有诱惑力了。 但……他当时并没有同意。 “那群人与爷爷交谈时，并没有提到外星入侵者，而是一直在说……‘神明’。”
卫诗诗有些无神地看着桌面，轻声道。 与他商谈的人总共有两个，一男一女，在提到“神明”的时候，他们的眼神中都会带上一丝狂热。 最初卫柏只认为这是他们的信仰，并没有多做他想。 因为信仰这种事情，在地下世界可太常见了。 在这天空只有三千米、压抑的地下世界中，人们如果没有信仰，那根本难以生存。 而以中心城市为代表的那两座徐昕、徐莹雕像，就是地下世界最大的信仰，说是宗教也不为过。 地下世界根据地中，近乎一半的人都在信仰着这两位“神明”，因为就是这两位“神明”，给了他们最大的希望。 “当然，我可不信仰你们。因为我们卫家都是无神论者。”
卫诗诗看了一眼徐昕道。 “我们卫家对于你们的身份虽然没有完全公开，但我们都有过暗示，你们是通过科技手段穿越时间、寿命也被延长了的人类。”
“在我们卫家人眼中，你们是非常强大的人类，而非神明。当然，好多人还是对你们非常崇敬，像我们这样的世家，崇敬强者是必然的，但这并非是信仰。”
徐昕微微苦笑。 他们崇敬的神明可不是他，而是那个时空的徐昕。 他貌似……有些狐假虎威了。 不过身边的徐莹，确实是他们所信仰的“神明”。 卫诗诗继续讲。 在这种地下世界崇神氛围的加持下，卫柏最开始并没有对对方一直有提的庇护他们的“神明”有什么多余的看法。 但在商讨的过程中，他渐渐察觉到有些不对了。 对方完全没有提到过，地面上最大的敌人，千年前入侵地球、屠戮了大量地球生命、几乎把地球人类灭绝的外星入侵者。 而在对方的说明中，他很快就察觉到，对方是外星入侵者的走狗！ 他还看到了对方不经意间露出的，手腕上的红纹，立刻就明白了一切。 作为一个延续千年的世家家主，卫柏当然不会有多失态。 他不动声色的，用友好积极的态度，套出了对方很多的信息。 而那些信息，也让他愈发心惊。 他也是在这个时候，知道了所谓的“生存者”。 没错，他是知道地面上发生的大部分事情的。 二十年前，已经有三批生存者来到了地球表面了。 作为地下世界的首领级人物，他从小就受到熏陶，对于地面上那些外星入侵者几乎是恨之入骨的，所以这件事他自然是不能答应的。 他尝试用了很多种方法，都没有将对方到达地下世界、又如何回去的方法套出来。 不知道对方如何到地下世界的，他就不知道该如何进行反制。 那次商谈结束了。没有失败，也没有成功。 卫柏给出的理由是，地下世界上亿人，决定上亿人的命运不是这么容易的，他需要一些时间来考虑。 对方也对此表示理解。 在那之后，卫家的隐藏工厂便开始了全力制造武器装备，哪怕当时的资源已经很是短缺，卫家还耗费了大部分的备用资源，进行更强的武装，有备无患。 而卫柏也在此期间，与其他两大家族的家主进行了商谈。 毕竟光是他卫家一家，不足以解决这么大的问题。 但结果并不理想。 另外两家并没有卫家这样的传承，不想历代卫家家主都与徐昕等人有过接触。 他们对于回到地面并没有执念，对外星入侵者也没有什么根深蒂固的恨意。 毕竟都是千年前的事情了。 千年前的事情，对他们来说都过了四五十代人了，基本都没什么印象和感触了。 而且，那些鼓吹地面上危机四伏、如同地狱的传言，就是他们传出来的，目的就是防止人们对于地面还有向往，想要回到地面。 两家家主对于地面上还有人类这件事，也并没有什么看法。 甚至他们认为，千年前外星入侵者攻占地球的传说都不一定是真的，很可能是地面出现了什么地质灾害才导致的人类移民地下，如今的地面已经不再适合生存，没有上去的必要。 总之他们的态度很简单，地面太危险，跟外星入侵者作对更是找死，你要干什么，别扯上我们，也别把祸引到地下世界。 哪怕当时的资源紧缺，他们都没有什么重返地面的打算。他们打算从地下其他区域入手解决这个问题，毕竟地下世界大得很。 最终，这场商谈也就不了了之了。 “等等……其他两家也知道这间事？”
徐昕皱眉问道。 “……根据爷爷所说，应该只有两家的家主知道，并且这两人并没有向外宣扬。因为如果地下世界的居民们知道了地面上还有人，甚至还来接他们了，那总会有一些人向往地面。到时候恐怕会乱成一片。”
这也确实如此。 这里的人从小被灌输地面地面危险，阳光照射在身上会让全身溃烂死亡，结果，现在地面上有人类下来了，还打算带他们上去…… 谎言与事实，人们会选择那边？ 或许老一辈人会选择前者，继续稳定的生活下去，但新生代恐怕会掀起一波反抗的浪潮。 为了地下世界人类根据地的稳定，三家家主都决定，不将这件事情公之于众。 “这也是为什么，尽管三家家主一直知晓这件事，根据地的其他人却完全不知。我也是一直到昨天，才在爷爷的口中知晓的这件事。”
昨天…… 嗯。 虽然在徐昕的主观时间中已经过了好几天了，但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世界树中度过的。 按世界树外的时间来算，徐莹和李文曦还是今天早上才回来的。 世界树围攻战也是在昨天发生的。 “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徐昕有些疑惑，“这么看来，你爷爷并没有想要叛变？”
卫诗诗攥了攥拳头，咬牙道：“那帮走狗，带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变异生物进攻！”
卫柏自身其实也并不想要与这些人扯上什么关系。 他是见过徐莹徐莹的人，知道地面上是个什么情况，知道对方的走狗又是些什么德性。 对方的忽然出现让他有些束手无策，他只能被动防守。 这也是他与那三个家主商量出的中和方式。 如果实在担心，就让负责武装的卫家增强实力就好了，保证对方不要伤害到他们就好。 袁家作为开采管制资源的家族，也会对卫家放闸。 那之后，卫柏又一次与那两个从地面上来的人类进行了商谈，告知了他们，地下的人并没有想要回到地面的打算。 对方当时表示了遗憾，并没有说什么就离开了。 事情也在这之后变得失控了。 几天之后，地下人类根据地的腹地的几个城市中，出现了变异生物的身影。 没错，并不是从地下人类根据地的外围进攻的。 那些原本围在地下人类根据地外围的变异生物们，不知为何忽然大量的出现在了腹地！ 虽然没有出现在最中心的城市，但周围几座城市都受到了攻击！ 那一场战斗，极其惨烈！ 虽然只有个位数的城市受到波及，但这可都是地下人类根据地中，人口最密集的几个城市啊！ 即使卫家拥有可以轻松击杀变异生物的武器，也抵不过对方攻敌所必救。 而就在这场战斗中，即将继承卫柏家主位置的卫柏的儿子，也就是卫诗诗的父亲，与她的母亲一起，丧生在了变异生物的围剿之下。 围剿他们的，都是一些高级变异生物。 即使他们受到最高程度的保护，卫家也用武器重创的对方，但最终还是在准备撤离的途中，坐在战机上，被飞行变异生物攻击而导致机毁人亡。 卫诗诗说着，情绪倒是没有什么波动：“他们死的时候，我还小，我已经没有多少关于他们的记忆了。但爷爷他……” 卫柏到达现场的时候，只看到了两人面目全非的尸体。 也好在飞机当时刚起飞，速度不快，也算是留了一个全尸。 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最痛苦的事情，那之后，卫柏整个人都颓废了，性情大变，完全不参与决策了。 下一代家主死亡，家主颓废，卫诗诗当时还是个小不点，当时的卫家可是彻底乱了套。 “爷爷他之所以性情大变，并不单纯是因为我父母的死。”
卫诗诗咬了咬嘴唇道，“如果只是他们两人的死，作为家主的爷爷即使再悲痛，也不会至卫家于不顾，颓废近一年。”
“……那些走狗又来接触你爷爷了。”
徐昕叹了口气道。 “没错。”
卫诗诗点头。 对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进入了卫柏的私人房间，同时向卫柏直接摊牌了：变异生物这件事情，就是他们做的。 他们说，这是卫柏拒绝他们的代价。 这同样也是在告知地下世界的人类，你们没有反抗的能力。 如果不和他们合作，地下世界的所有人都会像卫柏的儿子儿媳这样，痛苦的死去。 当时，作为卫家家主的、心态平稳的卫柏，第一次有了非常强烈的杀人冲动，并且也付之行动了。 但并没有成功。 对方是有备而来的，就连脸部都防护的很严实，卫柏手中的枪械，甚至没有让对方后退。 他手中用于自保的枪械并不是什么顶尖的武器，但在便携手枪中的威力也是数一数二了，即使如此，也没有伤到对方分毫。 而对方这次，则完全就是一副高傲的态度了，与之前和蔼谦逊的态度截然相反。 在制服了卫柏后，对方却并没有伤害卫柏，而是向他提出了非常具有诱惑力的条件。 即使和他们合作，地下世界的人类也会有大半死去，因为他们的“神明”不需要这么多的人类，但如果不与他们合作，所有人都会死。 只要卫柏同意，让卫家作为地上势力渗透地下的基点，那他们可以保证，包括卫家在内的这个中心城市人不会死亡。 同时……他们会让卫诗诗的父母复活。 “复活？”
徐昕瞳孔猛地一缩，“是真的？还是假的？”
“假的。”
徐莹在一旁摇头，“但卫柏一直以为是真的，因为……” “因为那两个走狗在爷爷的面前，让我的父亲活了起来。”
卫诗诗道。 对方似乎是故意让卫诗诗父母死亡的时候，留有全尸的。 当时两人死亡的时间还没超过一天，还未下葬。 在对方两人的动作下，卫柏儿子那具早已冰凉的尸体，就在卫柏的震惊和狂喜的目光中，坐起了身来，甚至还艰难地说了一句：“爸……” 然后再度躺下。 “那群走狗告诉他，我父母的大脑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如果进行刺激和修复，是可以复活的。”
卫诗诗低声道，“不过，必须在半天之内做出选择。”
徐昕看向了徐莹。 徐莹摇了摇头：“身体其他机能都已经中止了，脑袋是不可能还能修复的，更别说一天了，已经死的彻底了。”
确实是这样的。 脑是人类身体中最金贵、最脆弱的部分，哪怕只是缺氧个几分钟，其他身体部位还健康的很，脑袋都会直接暴毙死亡。 这也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身体机能健全却脑死亡没有意识的植物人。 在大部分情况下，脑一定是最先死亡的那个器官。 这都死了一天时间了，脑袋恐怕都已经…… “但爷爷当时确实看到了我的父亲坐了起来，还说话了。他当时认为，外星科技已经具备了能医疗修复死亡大脑能力了。毕竟……” 卫诗诗看向徐莹：“毕竟爷爷他见过活了几百岁的人，能够让人永生，为什么不能死而复生呢？”
“……这不可能吧。”
徐昕皱眉。 “当然不可能。”
徐莹摇头。 “别看我们能活这么久，延长寿命是建立在生命还存活的基础上的，即使是自然界中，也不乏一些类似永生的例子，比如灯塔水母。但死而复生就纯属是在扯淡了。死去的生命如果能被挽回，那那些外星入侵者恐怕真的可以被称之为神明了。”
“但当时的爷爷不那么想。当时他认为，在入侵者的武力面前，我们卫家根本不可能保护所有人，甚至……谁也保护不了。”
卫诗诗看向两人，眼眶微红：“如果是你们，你们会怎么选？”
“一边，是所有人一起去死，生灵涂炭，地下世界彻底成为炼狱。”
“另一边，是有一部分人可以存活下来，并且我的父母、他的儿子也可以复活。”
“只有半天的选择时间，半天过后，我的父母会彻底死去，再也没有机会活过来。”
“如果是你们，会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