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发业障的最直接办法就是杀死下凡仙,但这里没人给你杀,所以,你只能再去一趟。”
萧风潮指着两百米外的石碑,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次你要是再玩崩了,我就不管了,直接找老师把你弄死。”
邢云霄认真地点了点头。 昨晚休息一夜后,在今天早晨,他终于要正式开始尝试入门怪仙之道了。 按傅决的说法,他前一晚的爆发、平衡、以及对扭曲天道的利用,都不是他自己的理解。 那是他身体中潜藏的刑天所做的事,与他邢云霄有关,但关系不大。 他如果放任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胡来,那么根本不用等到什么八变九变,没几天他的意识就会被同化。 所以,他必须再去摸一次石碑,并且自己控制住情绪,在业障爆发的状态下保持住平衡。 有了残破五典、石碑,这会比较简单,因此也算是正式的入门修行。 “在你去之前,我需要和你介绍一下那块石碑,以及怪仙之道的来历。”
萧风潮抬了抬眼皮道:“你悟性不差,应该能从中找到平衡之道。”
没等邢云霄说话,他便兀自道:“你所见到的石碑,我们一般称其为鸟迹书碑,全称是仓圣鸟迹书碑。”
“仓圣?”
萧风潮一怔,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仓颉?”
“没错。”
萧风潮淡淡道:“仓颉便是上古时期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怪仙,而老师便是仓颉下凡身,天生怪仙。”
“仓圣鸟迹书碑是上古时期仓颉留下的、蕴藏其道之物,老师专门从别的地方把它搬了过来,用作传授怪仙之道。”
邢云霄呼吸微滞。 “你一定很好奇,仓颉为何会是所谓的怪仙。”
萧风潮悠悠问道:“你可听说仓圣造字的故事?天为雨粟,鬼为夜哭,龙乃潜藏,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邢云霄点点头:“据说仓颉造出字后,因文字中蕴含着宇宙的真理,人类掌握了文字,便真正成为了文明。从那天起,混乱蒙昧的蛮荒走向尾声,天地因此而恸、鬼神惊惧,就算是传说中的龙……”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怔,忽然想起当初龙女提到怪仙时的古怪表现。 不会吧,这只是一句传说而已,难道说这里面还真有什么恩怨? 萧风潮没注意到他的异样,顺着他的话点头道:“你说得没错,仓颉造字虽然不算神话中人类文明诞生的标志,但绝对也是一个重要的里程碑,它代表了人类能够从混乱无序的世界中找到规律、总结出足以传承后世的知识。”
邢云霄似乎明白了什么,面露恍然之色:“所以说,上古以前的天道也是混乱扭曲的?是仓颉造字这一行为结束了混乱?”
“当然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但绝对称得上居功至伟。”
萧风潮抖了抖手里破破烂烂的五典:“不然,你以为人皇之书是怎么写出来的?”
邢云霄瞳孔震动。 “回到我们最初的话题中来。”
萧风潮道:“仓颉造字以前,世间充斥着各种不知名之物,山海经看过吧?长着人脑袋的蛇、长着人腿的鱼,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它们的模样根本不符合进化理论,根本就是天道混乱的产物,就像我们现在看到的那些妖一样。”
“那时当然也有神仙,但大多是天地间自然诞生的神仙,或因灵气旺盛、修武炼体超越了极限的人类,想要通过理解天道修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传说中,只有类似于广成子、赤松子、荣成子、宁封之之类的上古修仙者算是特例,但他们究竟是否存在,又是何时诞生、如何修行,便一概不知了。”
“仓颉正是在混乱扭曲的时代里顿悟了怪仙之道,他理解了扭曲天道的规则,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很古怪的存在,长着四只眼睛,沉迷于研究奎星环曲走势、龟背纹理、鸟兽爪痕、山川形貌等等,变成了大部人口中不太正常的人,但最终却创造了文字,令天地变色、天道变更。”
“最终,在有了文字的基础上,《三坟》既成、《五典》随生,人道繁盛,有了一个文明的支撑,天道亦渐渐归于平静,一切变得正常起来。”
说到这里,他看向邢云霄:“听完这个故事,你明白了什么?”
邢云霄沉吟道:“嗯……我的感受是,怪仙虽然是因接触、理解扭曲天道而生,但其最终的目的,却是让世界恢复正常。”
之前风俊明其实也说过类似的话,说他们往往在世界剧变中诞生,并负担把世界掰回正轨的任务。 萧风潮点点头:“正是,这也是你需要始终牢记在心的事——不论多么疯狂、多么混乱,但那都并非我们真正追求的,我们所追求的,其实反而是有序。”
“保持着这个心态,去吧。”
他将残破五典塞入邢云霄手中,挥了挥手。 邢云霄深呼一口气,点了点头,大步走向仓圣鸟迹书碑。 因为他前天晚上的爆发,亭子已经不见,花海也变成了一片灰土荒原,见着这一幕,又想到刚进长生谷时见着的美景,他有些愧疚。 但当他站在鸟迹书碑前时,所有心绪都已经平静了下来。 他做好心理准备后,慢慢握着残破五典,按上了碑石。 同上次一样,邢云霄看见五典与石碑炸开,绚烂的光彩与无数字符将他带入了七彩斑斓的新世界。 心中压抑的情绪开始作祟,疯狂与混乱在嘶吼,他再次体验到了之前梦境里那种如释重负的爽快,但这一次他牢牢记着萧风潮的话。 不论多么疯狂、多么混乱,但那都并非我们真正追求的,我们所追求的,其实反而是有序。 石碑旁,邢云霄身上爆发出一大股腥红色能量风暴,但仅仅是一个呼吸的功夫,它们便迅速收敛,仅仅围绕在他身边不到一米的地方,发出恐怖的呼啸嘶吼声。 但它们只是将周边不到方圆两米的地面刮出了些许伤痕,再远一点的地方只剩下了微风。 又几个呼吸的时间,邢云霄睁开了眼,瞳孔与眼白完全融合,是彻底的血红色。 可他表情十分宁静。 与上一次满面狞笑相比,这种宁静下的狂暴,反而更加令人恐惧心畏。 “你哥入门了。”
远处的萧风潮闭上眼,喃喃道:“你可以放心了。”
在他身后,苏合香呼出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那我明天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