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静言默默地走在街上，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感受着雨一滴一滴落在自己身上。明明已是六月盛夏，可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炎热，有的只是无尽的寒冷，雨冷，心也冷，还有那无时无刻不裹挟着他的阴冷气息。正是这些气息，让路人看向他的眼神都十分奇怪，好像在望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唯恐避之不及。人群向两边散开，为程静言让出一条路来。程静言看了看眼神中流露出些微惊恐的人们，无声地摇头，径自走了......道上的人，或者说，干他们这一行的人没有不知道程静言的。也许以前还真的不认识他的人，但听说过那件事之后，就都记住这个人了。说来也奇怪，这么离奇的一件事情竟然是真的，哪怕有很多人到现在也不相信，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对程静言的敬畏。那件事情，被人们称为——鬼戏，而程静言则被人们称为——鬼嗓子。话说那是1982年的冬天，阳平会馆来了一个大客人。那是一个怎么样的客人现在已经说不清了，一万个说书先生有一万种说法。但是基本上所有的说法开头都是这样：“那天傍晚，天色阴沉，阴风阵阵。阳平会馆的伙计们都在看台边休息，因为过段时间过年嘛，所以这几天客人比较少，伙计们也乐得清闲。那些伶人，此刻也正在戏院中歇着，反正没什么事。就在伙计们谈天正高兴呢，忽地，那阳平会馆的门不知道被什么风给吹开了。接着，数不清的纸片飞进了会馆。有伙计反应过来，捡起一张纸片一看，嘿，您猜是什么？竟然是钞票！上面印着两个头像的刚刚发行的十元纸钞。再捡起几张看了看，都是十元纸钞。伙计们都高兴疯了，一窝蜂地上前去捡钱。莫不是银行金库的钱被吹出来了？可是后来发生的事呀，却让他们再也笑不出来了。不过这事先不提啊。且说那门被吹开了，外面仍是阴风阵阵，四个面色惨白的小伙子穿着墨黑色的衣服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看着他们，他们身后站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那中年人穿着一件晚清时期长袍马褂，上面鎏金着一朵石蒜花，他的手上每个指头上都戴着一个金戒指。那四个小伙子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纸片，难道刚刚那些钱是这些人撒的？”
那中年人缓步走进大堂，接着其中一个小伙子便面色阴沉地对着那些不明所以的伙计比划了一个“七”的手势。伙计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这个看官很有钱，绝对不可以得罪。于是一个伙计大着胆子上前说到：“客官，您看您来我们阳平会馆，想要听点什么？”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面露惊恐地后退了一大步，眼睛瞪得老大，好像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接着仿佛丢了魂似的往门外跑去，刚跑出门就不见了踪影。到底是什么原因可以让这个平时打架犯浑百无禁忌的小伙子这么害怕。其他的伙计这个时候也都有点怕了，没人敢上前去询问这个中年人，只得赶紧让人跑去把班主叫来。那个时候的阳平会馆，由一个戏楼和三间四合院构成，还挺大。平时呢，伶人们就在这四合院里休息。这会儿伙计跑去叫班主还需要一点时间。虽然要不了几分钟，可是剩下的伙计却感觉好像等了很久。在等的时候，有些人莫名地感觉到一股刺骨寒冷。虽然是冬季，可是室内都生着火炉，这突如其来的一阵寒冷不由得让人心里一颤，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如芒在背。接着，其中一个叫张五的伙计感觉之前装捡来的钱的口袋有点沉甸甸的，不禁有点纳闷，忍不住伸手一摸。那硬邦邦的触感好像不是先前的纸钞，仔细摸一下，好像还是圆形的。张五吓得赶紧掏出来一看——这哪是什么十元纸钞，这是满满一口袋给死人撒的纸钱！张五吓得猛地一颤，正要马上扔掉这些钱，突然眼前一黑，人便不见了。这一切发生地无声无息，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大活人从自己身边消失了。剩下的伙计有的在低声讨论今天到底遇到了什么，有点可能已经明白什么了，口中念念有词，好像在祈求佛祖庇佑。蓦地，一个姓王的伙计突然问道：“你们有没有看到小张啊？这会儿他怎么不在。”
边上一个李姓伙计扭头不解地看着他：“老王你眼瞎了吧？怎么会不在？他刚刚还在那里捡钱啊。之前钱飘进来的时候，他第一个捡起来的，捡的老起劲了！”
突然，后头又一个伙计叫嚷起来：“奇了怪了，老许也不见了，他刚刚也在那里捡钱啊！”
又一个伙计的声音传来：“小衣也不见了！真是撞鬼了！”
......接二连三的伙计不见让众人顿时有些慌了神。突然，那个王姓伙计好像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中年人那边，也就是听戏的大堂里。之前还冷冷清清的大堂这个时候坐满了人，竟是座无虚席，每个人的面前还摆着一盏茶。他转头看向大门，门关着，门闩都还插着。仔细一看，门上布满了蜘蛛网，本来上好的雕花木门竟然有些破旧，好像这扇门已经很久没有开过一样。怎么可能，那这些人是哪里来的？尽管王伙计再不相信鬼神，此刻他也有点了然，估计今天是撞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正想着，他突然感觉背后凉风吹来，自己的腿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他发现了，那些消失的伙计，都是之前去捡钱的伙计！虽然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但这种鬼时候失踪的后果人们已经不愿意去想了。王伙计此刻不由得一阵庆幸，幸好自己立志做一个遵纪守法好公民，从不接受不义之财，今天躲过一劫。想到自己可能没有危险，他又大着胆子抬起头仔细看了看大堂里的那些看客。这一看，又感觉哪里不对了，怎么那么多人的衣服和他们做伙计的衣服是一样的？在稍微上前看看，王伙计惊讶地发现，这些一动不动的客人，竟然都是一个个的纸人！有些纸人的妆容他还认识——正是之前失踪的小张、小衣、老许等人！“鬼呀！”
王伙计再也忍不住了，双腿直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一闭，向后一躺，不省人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