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越到演出开始之前,小花就越紧张,努力给自己画了几次,可是每一次都由于手抖画不好。 但是其他人都有各自的事情做。 所以只能找陈年来帮忙。 陈年自然是很乐意做这种事情的。 “小花啊,一会你上去不要紧张,就还把下面的那些人当作大蒜。”
陈年一边帮小花画脸,一边说道,“我跟你讲,很多北方人在吃面的时候就喜欢吃蒜,一口面,一口蒜,而且有些人还会倒很多醋,你是不知道,那个酸的呦~” “还有啊,我忽然想到有个笑话,就是从前在一个树林子里面,有一只小狗熊,一个小兔子......” 听着陈年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小花脸色也变得好了许多。 “别害怕,到时候还有我在呢。”
陈年说道,“以前你们唱戏的时候,我就远远的在下面看着,你们在台上可能看不到我在哪,但我可看你们清清楚楚。”
陈年不断的说着,最后不仅让小花放松了许多,就连其他人脸上的神色也都轻松了许多。 最后,陈年帮小花画完之后就回厨房准备食材去了。 但陈年回到厨房后并没有马上去帮金大川准备食材,而是在一旁开始自己鼓捣着什么东西。 “你怎么在做黄花菜?”
金大川不知道陈年在搞什么,因为菜谱里面分明没有任何一道菜需要用到黄花菜。 “没事,金师父你不用管我,你做你的就行,我弄完就去帮你。”
随后陈年便又在一边鼓捣着。 金大川只见陈年在那边叮叮当当,瓶瓶罐罐的弄了许多。 在这期间。 众人也都上台准备开始演出了, 随着三弦和苏笛的声音响起,大幕渐渐的被拉开。 鲁肃首先上台。 “三国鼎立,保东吴,社稷安康......” 随着这第一声唱词,整场戏也拉开了序幕,随后周仓、关于上台。 其他人暂且不谈,只见那李富春所扮的关二爷面如重枣丹凤眼,五绺长须飘前胸,身披绿色英雄氅,内套箭衣绣团龙。一顶风帽头上戴,牛皮战靴二足蹬。 手持青龙偃月刀,肩膀和内里加了内衬,看起来雄壮威武。 好不气派! 仅仅是上台的亮相,就看的台下的众人不禁鼓掌。 尤其是略懂中国文化的佐佐木更是面带欣赏之色。 虽然他们听不大懂其中的大部分唱词,可是听着这声音以及台上演员的动作,他们也不禁被代入了其中,一个个的看的入神。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 陈年终于把在自己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 看着面前的一根小瓶子里面的东西,陈年无比感谢当年努力学习的自己,否则断然是不能有现在的成果的。 只是可惜,由于时间的原因,并没有办法去做实验。 将这瓶子盖好放在一旁,陈年就去帮助金大川一起做菜。 由于造之前陈年就基本记住了这些菜的做法,而且昨晚跟着金大川做过一次,今天中午又做了一次,因此晚上的时候陈年基本就已经可以上手了。 虽然这些菜在陈年的菜谱上显示普遍都是93%到96%。 不过显然在这里是没什么限制的。 一边做菜一边端菜出去,陈年就见这些日本人基本已经放松了警惕,所有人都在这边看戏等着开饭。 而老周也开始了他的行动。 泼油。 在戏班子里油是很多的,因为道具时常会用到。 而且这些油基本上遇火就燃。 老周要做的就是先把这些油洒在较远的地方,然后再朝着戏楼这边靠过来。 由于这戏楼除了主体之外,其他的装饰、摆设等等主要还是木制的,而且由于先前布置的原因,所以这里张灯结彩,都是易燃物。 单刀会陈年以前也听过,所以听这台上的唱词,就知道大概有多少时间结束。 但是晚上上菜,每上一道菜,佐佐木就要求陈年当着他们的面吃过,免得陈年在里面下毒。 可是当陈年把琵琶大虾端出去之后,回到厨房里便开始盛汤。 这一道菜是文思豆腐,下一道菜是白袍虾仁,中午上菜的时候也是这个顺序。 而且中午的时候陈年还暗中观察过了,他们对于文思豆腐都非常喜欢。 基本上每个人都喝了一大碗。 陈年在把文思豆腐装好之后,直接把自己之前弄出来的成果全都倒了进去。 这是陈年用鲜黄花菜提取出来的秋水仙碱,可又吐条件简陋,所以陈年只能用罪粗糙的办法,而且这种提取的方法也使得秋水仙碱并没有多纯,不过这东西还是要看剂量的,只要剂量足够就没问题。 而秋水仙碱是带有毒性的,正常情况下误服,二到五个小时会出现恶心、呕吐、腹泻、腹痛等症状,若是而紧接着便会造成内脏损害,比如肾衰竭。 而陈年这次的用量足够让他们在一个小时之内直接全部都被放翻。 很快陈年把这两道菜端出去。 一共两桌,也就是说,陈年需要试菜两次。 毫不犹豫的直接弄了两碗文思豆腐喝下去,佐佐木见状笑着说道:“晚上你还要忙,再喝点吧。”
说着,亲自给陈年又盛了一碗。 “多谢。”
陈年见状,还是一口喝下。 而是一边喝着汤,一边吃着虾。 而此时台上也唱着: “酒非洞府之长春,肴乃人间之非意。敢劳君侯屈高就下,降尊临卑,实乃东吴之万幸也。一路江风寒冷,请君侯先饮三杯御寒。”
“呦西......”佐佐木不禁鼓掌。 ...... “烧死你们这帮龟孙儿!一个也别想跑!”
老周一边撒着油一边在嘴里絮絮叨叨的骂着。 春雨班储藏着的一桶又一桶的油被撒在了戏楼的周围。 哪怕老周此时累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但他还是不停的泼洒着。 ...... “好喝,大佐再来一碗吧!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也能有这种匠人。”
“是啊,明天我们走的时候,一定要把那个厨师带走!”
“哈哈哈哈,将军最爱美食,现在上海那边的中国人反抗虽然猛烈,但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到时候就让他给我们做庆功宴!”
台下不断地推杯换盏,放声大笑。 而台上的关羽和鲁肃也在唱着: “使得! 开怀来饮数杯,君侯! 请开怀饮数杯,大夫! 某只待要尽心儿可便醉也!”
戏楼喧嚣,可是在李富春的眼里,台下没有人。 没有人,那便是唱给鬼神听。 ...... 陈年从厨房端菜前往前厅。 这一次放下的是胭脂鹅脯和软兜长鱼。 由于这两道菜味道不算太淡,所以陈年也在这里加了点料。 好让那效果发挥的更快一些。 但是就在掀开门帘回到厨房里的时候,陈年忽然开始感觉自己的口中无比干渴,嗓子就好像是什么东西粘住一般,火烧火燎的。 快步走回厨房,连忙从水缸里舀了一大瓢凉水。 咕咚咕咚的喝下。 “你没事吧?”
金大川问道。 “没事。”
陈年转回头来,笑了笑说道,脸上的难受神色消失不见。 ...... 老周这边已经把外围都泼洒完了。 按照计划,现在该去戏楼了。 于是,老周便用推车推着一个桶朝着里面走去。 在路过门口的时候,正好有一个日本人看过来。 老周也正好朝着里面看去。 四目相对。 老周当场就做出了反应,连忙弯腰满脸堆笑,一手推车一手打招呼,殷勤的嘟囔着:“日本小龟孙们,看爷爷一会烧死你们。”
但由于周围太吵,而且这个人听不懂中文,还以为是老周给他问好。 于是也借着酒劲红着脸点了点头,举起酒杯:“哦呀斯密~” ...... 陈年再次端着菜出来,这是最后的一盘菜了。 扬州炒饭。 最后的主食。 陈年此时的身体已经开始疼痛,肚子里面不断地翻滚着。 一阵阵的恶心感涌上来。 他知道这是毒开始进入胃里进行反应了,那些日本人应该也快了,但由于自己服用的剂量更多,所以反应来的更快一些。 但陈年还是强行让自己镇定。 脸色有些白。 就这么来到外面,放在盘子。 照例吃了两口米饭。 他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现在只想赶快回去,不能在这里露出异样的神色,腰部隐隐的疼痛也让陈年有些站不起来。 可就在这时,陈年的胳膊忽然被一只手拉住! ...... 老周依旧在外面不断地泼洒着。 但是看他样子就好像是在洒水抑制地上的灰尘一般。 一边泼,一边还把这里的门都关住。 仿佛是担心自己打扫的举动影响到里面的贵客。 佐佐木心里不禁觉得这些中国人已经屈服了自己。 细节之处可见他们的心理变化。 但他没有发现,老周每关上一扇门,就直接在外面插上了铁栓。 ...... 陈年此时已经回到了后厨门口,痛苦的倒在地上。 “你怎么了!”
“怎么回事?”
金大川说道,忽然他想到陈年下午做的那些事。 把黄花菜又榨又蒸又泡的。 “你用黄花菜......给他们下毒了?”
陈年已经趴在地下开始干呕,一边痛苦的艰难的说道:“我......需要给他们试菜......” “你疯了!”
“没、没事,我死不了......不过,他们现在应该跑不掉了......” ...... “果然一派江景也!大江东去浪千叠,引着这数十人驾着这小舟一叶。又不比九重龙凤阙,早来探千丈虎狼穴。大丈夫心烈,我觑这单刀会似赛村社——” 唱词铿锵,李富春不愧是老戏骨。 便是来唱关二爷也能唱出其五分神韵来。 这几句词,唱的更是全身心都投入了其中。 数十人,便是他们这些人。 小舟一叶,恰如此刻的戏台。 千丈虎狼穴,就是台下虎视眈眈的日本人。 此时的乐器已经换成了鼓和钹,声音激昂。 ...... 就在这时,台下忽然有人开始肚子不舒服。 开始干呕。 立刻有人反应过来,但他们刚反应过来便也出现了相同的症状。 一个个的难受无比的倒在地上。 就连佐佐木也痛苦的趴在桌子上,手艰难的摸向腰间。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自己腰间的枪不见了。 再抬头一看,自己的枪不知道何时居然被那个熊孩子偷走把玩去了! ...... 而此时,台上也唱到了尾声。 鼓声、竹片声响起。 众人上台亮相。 关平高举旗子。 “好好送某到船上。”
“和你慢慢别。”
...... “大夫“ “君侯“ “受惊了” “好说好说” “承款待,多多谢” “某有两句话儿,恁可也牢牢记者:” “百忙里称不得老兄心” “急切里夺不得汉家的基业” “是是是” “哈哈哈哈!”
唱到这里,台下的人们早已经躺到了,其他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状况。 明明之前的计划没有这一步。 可李富春依然目光坚定。 随着最后的亮相! 唱出了最后一句。 “上路!”
随着这最后一声。 早就等待在外面的老周直接扔下了火烛。 火焰熊熊燃烧而起! 似是狂风卷起血杏飘摇,又如漫天胭脂晕染红霞。 所有门都已经封死。 所有人也都无法离开。 台下所有人都哭喊着,但他们此时身体无比痛苦。 那个赌鬼依旧被绑着,疯狂挣扎,但是无济于事。 小花此时有些慌乱的看,她很害怕。 她四处寻找着,想找到陈年在哪里。 忽然,她看到了一个虚弱的身影出现在远处。 那里是陈年每次都会呆的地方。 之前陈年说自己每次都会看,但是台上看不到,实际上每一次小花都能看到那个角落里有个人在听戏,明明站着,却还听得摇头晃脑的。 这次的陈年依旧站立在那里。 背后就是火焰,可陈年仿佛不觉似的。 依旧在那摇头晃脑,一如往常。 事实上,陈年基本已经疼的失去了那些感觉, 大火蔓延,如同无情的地狱修罗一般,不断地吞噬着。 而这里的烈火冲天,浓烟滚滚,很快全昆山还没离开去逃难的人都看到了。 他们都知道,白天日本人进了这里。 下午便传来唱戏的声音。 那时他们还几乎每一个人偶在嘴里骂着: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当大火出现的时候,他们甚至还在说着:“看吧,讨好日本人,结果被人一把火烧了,活该!”
但是,等了许久,他们都没有听到日本人的汽车声。 直到那火越来越凶猛。 似乎要烧穿天际。 “他们没出来......” “日本人也没出来......” “同归于尽了?”
忽然,有人说道。 “他们不就是一唱戏的?”
有人不服。 “唱戏的......也比我们强啊。”
“你们知道他们叫什么吗?”
忽然,所有人都沉默了。 因为他们此时才发现,他们似乎只知道春雨班,只知道那些戏子扮演的角色,每次称呼,也都是以他们的角色来称呼,此时说起来,却不知道他们真名叫什么...... ...... 而此时,一个乞丐抬头看了看春雨班的方向。 泪流满面,跪下来朝着那边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起来之后,跌跌撞撞的朝着城门口走去。 一边走,一边哭。 一边哭,嘴里一边哼哼着他那天在在春雨班听到的唱词。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唱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