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帘放下的那一刻,把他们隔绝成两个世界。她站在这头,容修和云意在那头。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光明,而狠心的将她丢弃在黑暗里。原本她也应该是沐浴着阳光的啊!要不是两年前的那场变故,要不是她被容修放进了寺庙,她的人生应该风光无限,高高在上。她恨容修,恨他的薄情寡义,恨他的狠心毒辣,恨他的有眼无珠,恨他对云意多情就对她有多绝情!为什么他就不能正眼看她呢?云意是他心上的宝贝,他宠着她爱着她,就可以为了她随意伤害别人的心吗?他知不知道,在她心上的宝贝是他啊,他是她整个少女直至现在的全部爱恋啊。那么残忍那么无情那么冷漠的对她,她的心碎了,又要把心上的他安置到哪里去呢?苏妙儿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许久之后仍呆呆的站在原地,就连周动勇喊她她都没听见。直到他担忧的推了推她,她才惊魂甫定,愣愣的抬头看着他,“怎么了?”
“大夫来了,让他给你看看伤口吧。”
她沉默的望进他的眼睛,那是双完全不同于容修的眼,少了几分凌厉,更多的是柔情。在那边幽深的海里,她能清晰的看到他的在意和关切,这让她觉得难能可贵,甚至觉得有些不真实。以前她还是天之娇女的时候,曾经收获过这样的目光,可自从她跌落神坛,看她的眼神带了各种各样的情绪。周动勇是个好人,可惜她不爱他,没办法回应他。人间多的是你爱我,我爱他的戏码,谁都逃不过,谁都无可奈何。在今天之前,她觉得利用周动勇无可厚非,谁让他那么笨那么贪色,可今天之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错了,忽然觉得她和周动勇都是可怜人。她爱而不得,他爱而不得还被她利用。苏妙儿茫然失措,她自认不是个好人,做事从来只管后果不计手段,可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是她最不屑的人,给予了她最想要的温暖和柔情。她觉得愧疚,觉得自己卑劣。她低下了头,不去看他的目光,沉默无声的走到了床边坐下。整个大夫诊断的期间,她都静静的一言不发,周动勇也不多说什么,只关切的询问大夫她的伤势,以及药剂如何服用等诸多事项。等好不容易把大夫送走,男人才坐在她床边。房间里点了蜡烛,光线昏暗,他将她笼罩在阴影中,呼吸沉沉,目光灼热。他具有如此强烈的存在感,以至于她不得不睁开眼,充沛光线落进她的眸子,逆着光线她看到个虚虚的人影。她知道是谁,唯独他会在她左右。“妙妙,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周动勇紧张的说,她的脸上被包扎着绷带,半张脸都毁了,他看着都心疼,不要说她该有多沮丧。苏妙儿不说话,只看着他。还能感觉怎么样?换成任何一个女人,被毁容了难道还能高兴起来吗?她本想脱口而出这样的话,然而她知道,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周动勇是真心关心他的,她就算不爱,也不能伤害他,不能拂去这份情。周动勇叹气,“没关系的,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所以你可以不用理我。但是你一定要知道,我是不会离开你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不管你是年轻还是衰老,不管你是个好人还是坏人,不管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你是我的妻子,我都会对你负责,都会努力让你幸福的。”
他从没有说过这么长的话,没有说过这么情绪外露的表白,以至于他脸颊通红,鼓着腮帮,粗粗的喘气。苏妙儿闭上了眼睛。她这辈子注定回应不了他了,她做了那么多就想得到容修。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无时无刻不在她的心上挠一下,她现在马上就快成功了,只要把云意赶走,她就有的是机会。等她成功了,她和周动勇就会成为陌生人,此生可能都不会再相见。若是她失败了……那她就和他在一起吧,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得不到她的回应,周动勇抬头看过来,见她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缓清浅,她睡着时候模样恬静,几乎要让他忘记那不快的事情。他抓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又做贼似地,忙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反应,才放心的又亲了口。“刚才混乱的时候,我知道你不是要丢下我离开,而是要去搬救兵,是吧妙妙?你不回答的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虽然你不说,可我知道,将军对你来说十分重要,可有时候我又贪心的想,我们朝夕相处,你心里多少有我的对不对?”
“……”“你不用说,我知道答案。你如果没有我,怎么会允许我靠近,怎么会答应和我生孩子呢?”
“……”“等有了孩子就好了。孩子再大点,战争结束了,天下统一了,我就带着你去游山玩水。”
“……”“或许…或许即便你还是念着他,可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满足了。妙妙,你说我是不是特别贱啊?”
“……”“可我也是真的喜欢你,犯贱就犯贱吧,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周动勇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后,才起身处理伤口,他胳膊上的伤也不轻,刚才大夫过来时,只顾着照顾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眼下已经后半夜了,再去打扰大夫不太合适,幸好他会些简单的伤口处理,就索性自己动手了。他用酒精过了遍伤口,刺痛感立刻袭来,他皱眉们哼了声,立刻咬牙将绷带缠上,随后感受着痛楚蔓延全身。一个小小的帐篷,他在这边闭着眼睛喘着气,床上的女人听着他的声音,默默无声的掉眼泪。这是个谁都很哀伤的夜晚。苏妙儿不高兴,云意也不高兴,她回了帐篷后,就坐在那里沉默的发呆。容修把她抱上床,她忽然仰头看着他问,“容修,为什么看到她难过痛苦,我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她顿了顿,抿唇说道,“我以为我会很痛快的。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为什么我也痛苦?”
容修不知如何回应她,伤害与被伤害,本质上来说,都是悲伤的。她太善良,不管是被人伤害,还是去伤害别人,总是难以逃得过心灵上的那一关。所以以至于后来的她那么残忍对他,容修怎么都不敢相信,她竟会伤他深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