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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夜宿,万佛塔寺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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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雪儿伫立在一棵栝树(金钱松)后面,观看良久,从晌午直到申时,不敢出声。一根随着秋黄入冬,却还未凋落的栝树松叶,用一种非常优美的自由落体,下堕到春日午后“仙人”们的棋盘上。霓雪儿这才从心绪庞杂的臆念中清醒了过来,发现俩位“仙人”在玩智力小把戏,双方在黑白相间的棋盘上,相互打“空劫”,轮回万世也不分输赢、不会有结局,你先夺我几目闭气提子,我照样画葫芦的反夺你几目闭气提子,如此往复循环,一局围棋纵横它上千年,也不成问题。上首青衣皂角着装的“仙人”,貌似感到被霓雪儿识穿了“棋局”。捋着山羊胡子,笑着说:“王屋山佬,这一局棋纵然可以下它个千万年,可我们这生命却熬不过一百年。”

王屋山佬也哑然失笑:“只求佛仙不要怪罪,任凭我俩‘余生偷得半日闲’,权且充当山中一世仙。”

王屋山佬年过半百,中等身材,皓首童颜,有些道骨仙风。站在旁边观棋不语的烧炭伐木工,学着儒士的腔调开口说道:“不然,不然,我已观棋数次,凭直觉,总有神异之处。今天,我可就要看出它隐含的精妙之处。”

青衣皂角“仙人”一抚棋盘,拈起那根金钱松针,说道:“栝树,柏叶松身,弥足珍贵;佛者,俗胎博爱,也是难得。有既为无,空既为色,敢问壮士得出了什么精妙之处?”

烧碳伐木人擦了擦眼睛,愠怒道:“你刚才一抚动了棋子,变了棋局。”

王屋山佬抬头笑道:“你我虽为同乡,理念却不同,归去,万万不可同路。我和吕先生说起,先祖曾经与游历此间憬邻县上的白居易、李太白神游交往过,临别时,他们遗留给予的古籍、书画,情况属实。但那也只不过是你们所说的‘一帮书呆子为了摆显而摆弄的一些玩意儿,不能吃不能用的一堆东西’。”

王屋山佬接着道:“说真得,就算你参破棋局,给你看到那些‘玩意儿’,也是一无用处。倾国倾城,也要等千年之后。当年,我的理念是‘耕读,出则治国平天下’;而你杀气太重,自以为是‘打得一片日月光明新天地’。”

“天地可以打得一片,光明却不见得。”

三人一时沉默不语,霓雪儿正想上前打听,跏趺塔下寺怎么走。只见烧碳伐木人仰天大笑:“虽说同窗三年,可你又不是我,哪知我受过的苦。”

王屋山佬一把推开吕先生,说:“小心。”

一掀棋盘,一把黑白棋子,射向霓雪儿身后,几下叮当作响,数支暗器被打落。吕先生冲上前来,护着霓雪儿,一帮蒙面人跳了出来,不分青红皂白的混战了起来。王屋山佬和吕先生被冲散,临走前吕先生仍不忘对王屋山佬嘱咐道:“可别忘了三年之约,不在天台在会稽。”

王屋山佬和烧碳伐木人不知是敌是友,往东南方向逃走。吕先生和霓雪儿一起往北逃走,最后俩人走散,眼看就要被追上,霓雪儿听到身后追杀她的人们,惊叫“黑熊怪”之后,就一一没有了声响。霓雪儿又孤身逃走数里,眼前豁然开朗,脚下是一片宽阔的平原,隐约可见星罗棋布的村塞、城镇。山下不远处,红砖碧瓦,飞檐画栋,一幢古朴尊严的寺院,应该就是婺州府的密印永福寺,始建于吴越钱镠王。其间有一座佛塔,建于北宋嘉佑年间,十三层八角楼阁式,塔身外壁上半部的每块砖上雕有不同的精美的如来佛像,一排排地结跏趺坐在莲台上,数以万计,故称“万佛塔”,而这寺院,又因此俗称为“万佛塔寺”。但是杨帼妈妈说起的“跏趺塔下寺”,是不是就是这座寺院,还有待确认。按理一般俗人多会说成“万佛塔寺”,而僧人多会说成“永福寺”或“密印寺”。而根据清朝读书人的实况录,其中记载了蒲松龄和李渔的书信往来,李渔提及了他家乡的“万佛塔寺”,以及传说的女鬼迁坟、重新投胎,十八年后再相见的故事。也既《聊斋志异》中的名篇之一《聂小倩》的由来,聊斋中称为“兰若寺”。(李渔,婺州兰溪人,与蒲松龄同时代,为当时红极整个中国的大戏剧家,年过四十方才成亲,还能妻妾成群、儿孙满堂,这与蒲松龄生前的寂寞清冷,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霓雪儿以前和宏音法师一起云游,曾经拜见过这座寺院。在大宋嘉佑年间,主建了“万佛塔”的高僧居政大法师,年过百岁,那时候还仍健在。霓雪儿对这座寺院周边的路径,应该还能认得。心想:自己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牵着师傅袈裟衣钵的小女孩。为了方便行事,就干脆改换成男装,像一位赶考或是求学的,生逢乱世的小书生。连日天晴,天气变得有些闷热,时近夜幕,下起了大雨。下了山,眼看前面就是寺院,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像是中了邪,道路难认,天黑地滑。明明按着记忆中清楚的方向,只要沿着眼前这条小山径,往前走到尽头,就是一条通往东侧院门的林荫大道。可是雨中,突然,小山径断了头,棘草灌木乱生,难以通行。还有按着天生的第六感觉,附近阴气弥漫,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血腥之味。霓雪儿心想:短短不过十来年,此处地况变化这么大?曾有听说过,当今皇上登基不久,建炎初年,金国趁着宋高宗赵构建立的新政权还不稳固,派兵直捣应天府;九月,金兵渡过长江,直逼杭州;并且暗中派遣多股敢死小分队,一路尾随追赶,不惜一切代价,谋杀宋高宗,及其亲信、拥护者;一直追杀到绍越、明越,乃至婺州腹地,烧杀和抢掠了这座“万佛塔寺”。这不,风雨飘摇的不远处,夜幕中,这座曾经辉煌的江浙一大古寺院,黑灯瞎火的、若明若暗的闪烁着几点亮光。只听身后,荆棘密林,一阵狂骚,有凄厉的惨叫之声:“救命啊!真得有妖怪……”一会儿就没有了声响,余下的分不清是风雨声还是鬼叫声。正当霓雪儿进退为难的时候,听见吕先生轻微的呼喊声:“往青绿之地跳走,遇浅水沼地,绕着走,见深水急流、溪域,大胆纵身游走。”

“此刻,大家千万不要自持武艺高强,或者熟识五行阵法,而拘泥于九宫八卦阵、奇门遁甲、灭妖术,听从上述,或许能逃过一劫。”

霓雪儿心想:吕先生年近五十,虽然是一幅风流倜傥之相,但是总感觉有一股纯正之风,不是一般的俗人。就手持大法器“陶木剑”,一边口念玄藏法师的《般若心经》,一边按照吕先生的嘱咐,往东而走。身处富春江的上游,婺江,靠近武义江和东阳江汇流的地方,其间溪涧山流众多。霓雪儿全身湿透,跌跌撞撞,终于穿过密林,来到靠近江边的一个三叉小路口。大雨转小,只见路边新立一木牌,上有红漆大字“诸位客官,见此绕道,近日来,前方有妖惑蛊怪,尤其天黑,切不可行。”

霓雪儿选了一个叉路,往前走了没多远,路转溪头,忽现几丛溪柳松竹,半遮半掩之下,一幢新修的三进四合院,赫然在目;大院门前灯笼高挂,院内楼阁,红烛摇影,管弦丝竹,声声入耳,蕴含一派温婉妩蚀的胭脂气。霓雪儿经过刚才一阵折腾,全身湿透,又摔了几跤,生怕着凉受寒,生病事小,惹坏了肚中的小宝宝,那可真是罪大恶极。站在门前正想着,是否要敲门入院,只见朱门忽然开启。一股殷红妩媚之女,架着俩位书生推出门,其中一少妇模样的啐口道:“我这儿可不是收容所,现在雨小了,可往东沿着林荫道,向永福寺投宿,或者沿江遇着渔船、民宅借宿。”

只见一书生醉熏熏地,愤愤然着:“他年我若为青帝,满城尽戴黄……”猛然睁眼,指着霓雪儿身后大叫:“啊!真有血红一片的地妖鬼!”

众人往边上一瞧,都吓得面无血色,慌作一团,俩位书生紧随女子,挤向院内。一位青红着装,翠妙之女,飘然上前,捂住霓雪儿的双眼说:“小公子,别往后看,怪吓人得哪!也别管男女授受不亲,快快逃进院门。或许真是地藏之鬼,尾随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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