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中牟县耽搁了一日,喦脱也在祥符驿多等了一天,不过还是顺顺利利地接到了。不过,面对天子以御辇接待的礼遇,柴荣没敢坐,礼遇归礼遇,心意归心意,作为臣子在面对这等恩泽面前,还是该表现出该有的谦恭。因而,柴荣与喦脱一道,护送着那架空车,前往琼林苑谒圣。 如此,也取得一举三得的效果。天子对功臣的恩遇敬重体现出来了,作为臣下面上同样风光,并且再度烘托出皇权的威严,以及天子的至高无上,御辇岂是一般人能够乘坐的。 “臣柴荣,参见陛下!”
“柴卿快快免礼!”
对于柴荣的归来,刘承祐显得很是喜悦,脸上的笑容几乎能够暖化人心。 “自你远赴西北,我们君臣二人也有近两年未谋面了,去岁大典,你不在京,共享盛会,朕这心里也空落落的,甚觉遗憾啊!”
刘承祐亲自将柴荣扶起,引其落座。 对此,柴荣也十分感慨,配合着露出笑容,开口就是恭维之辞:“臣虽远在西北,对朝廷之事却也有所耳闻,陛下励精图治十五载,终于扫平割据,一统天下,再造太平,功德之高,直追三皇五帝,堪称千古一人,令人敬仰。 臣虽未逢盛会,却如大汉亿兆子民一般,为陛下歌功颂德,为大汉强盛祈福......” “打住!赶紧打住!”
刘承祐伸手,笑吟吟地道:“柴卿如此夸朕,朕都要脸红了,不敢当,实在不敢当!”
“臣都是肺腑之言!”
柴荣微讷,随后也不由笑了,不过表情迅速恢复了庄重。 说实话,对柴荣这番表现,刘承祐还真有些意外,什么时候,英国公开始说出这番百般逢迎、千般吹捧的话了。过去,君臣相交,柴荣也不是没有赞扬过刘承祐,却也不像这般。 功盖三皇,德高五帝,虽然在刘皇帝看来,三皇五帝真算不得什么,但在当世人眼中,那仍是帝王功德的典范,这是崇高的赞誉了。因此,听得柴荣的夸耀,刘皇帝还是很开心的。 这溢美之词,还是看谁来说,像柴荣这样大臣,猛得来这么一出,还是颇有惊喜感的。 二人一边饮着冰镇的西瓜汁,一解夏日的炎燥,看着柴荣,刘承祐说道:“河西的战事,打得漂亮,不过一月的功夫,尽复河西,使大汉旗帜再度插上阳关关城,张扬我大汉国威军威,朕在东京闻之,也不免心潮起伏,满朝无不欢欣鼓舞啊!”
刘皇帝这番话,柴荣当然不会全听全信,但是天子表现出的这种态度,还是让柴荣安心不少。 “总算未负陛下与朝廷重托!”
柴荣重重地叹息了口气,道:“只可惜,与最初的筹谋相比,出现了不小的偏差与意外,以致波折,差点累及三军!”
听话听音,柴荣一表表此言,刘皇帝顿时就明白了,朝中的那些非议,柴荣是不可能无所耳闻的,而以其性,磨炼得再沉稳,那种刚烈严毅是改变不了的。英国公对那些声音,显然不满。 对此,刘承祐自然是一副大度的表现,扬扬手,说道:“岂能苛求尽善尽美看,也从来没有一成不变的计划,兵无常形,水无常势,因时因地制宜,才是应该的。 有些言论,不理会也就罢了,书生之见,不足与同。若是河西之战,都打得不够好,那大汉前前后后的那么战争,损兵折将也不在少数,岂不都要加以责处了?”
“陛下英明!”
在原则性的问题上,柴荣还是很坚持的,他本身可以不在意旁人的非议,但却不能容忍抹杀将士浴血奋战的功绩,一个合格的统帅,是会爱护自己的下属,不让麾下将士失望。 “不过!”
了解了皇帝态度,柴荣又开始就事论事了,郑重地说道:“臣与诸将,终究是小看回鹘人了,有骄纵轻敌之心。以大汉的实力,本来只需以万钧之势,扑杀过去,结果却以前锋,孤兵深入,险些为敌军所害。 胭脂山一战,虽然战果辉煌,并起到一战定河西之效,但郭进他们打得很艰苦,一度接近覆灭,损失过半,余者也多带伤,这都是臣安排不当之过!”
听柴荣的总结,面有惭愧之色,刘承祐自然扮演着安慰的角色,说:“卿也不必自责了,朕也非求全责备之人,虽然过程有些波折,但结果总是好的,朕也很满意,将士的功绩朝廷也不会忘记,收复河西的将士功赏事宜,兵部已然安排好了,也开始落实了。等到王彦升、郭进等将校抵京,朕还要设御宴给他们庆功!”
“多谢陛下!”
柴荣起身,郑重地拜道。 趁着机会,柴荣向刘承祐试探道:“敢问陛下,对王彦升、郭进二人,准备如何处置?”
“什么如何处置?”
刘承祐面露意外之色,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 并不能揣摩出皇帝心里的想法,柴荣还是隐晦地提了下引起巨大非议的杀俘之事。对此,刘皇帝表情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嘴里骂道:“这二人,真是胆大包天,令人愤慨!”
然后又变了脸,轻笑道:“战场上出的问题,自有你这个统帅负责处置,当时你是如何责罚的?”
闻问,柴荣说道:“军杖八十!”
“你既然已经处置了,那就不需朕再过问,追加处罚了!朕与朝廷,只复责善后与犒赏!”
刘承祐语气轻松地说道。 “陛下如此胸怀,将士岂能不竭忠尽力以报!”
柴荣有些动情地道。 “将士出生入死,开疆拓土,朝廷不当辜负!”
“归义军的问题,你如何看?”
刘承祐又提起一件让他不怎么开心的事。 “臣以为,曹氏内部的问题,可由他们自己解决。瓜沙之地,我军进驻之后,已然掌控在朝廷手中,以卢多逊的才干,足以稳固之。至于曹元忠,是个聪明人,他当会给朝廷一个交代!”
柴荣道。 在大汉的计划中,杨廷璋以瓜沙之众东向,配合朝廷收取河西。不过,结果也不怎么顺利,当家做主的曹元忠固然下定决定归附朝廷,但归义军终究不是他一人的归义军。 在归义军以及曹氏内部,都是反对者,这些人对中原、对大汉当真没有什么感情,都是把瓜沙当作他们的领地、族产。说是会得到朝廷的优待,但朝廷岂能对所有人都高官重爵厚禄? 于是,一干既得利益者,抱团反对入汉,引起了一场归义军内部的冲突,有这么一群人扯后腿,乃至对抗,自然给卢多逊与杨廷璋在瓜沙任务进展不顺利。 所幸,曹元忠是真心要归附中原,又有曹元恭等重要文武支持,这才平息了反对声音。不过,耽搁的那么多时间,也完美地错过了夹击的时机,等整顿好的数千归义军东进时,汉军已兵围肃州。 虽然结果是令人满意的,但发生在归义军的波折,传入东京,还是让刘皇帝甚为不满。在他看来,这就是三心二意、首鼠两端的表现。 也就是曹元忠前后表现始终如一,否则来自皇帝的大棒早就打下去了。此时,听柴荣的建议,刘皇帝也同意了,目前河西局面,还是以稳定为主。 只不过,心中已然下定了决心。原本,他是不打算对归义军与曹氏进行太大的动作,但现在,在刘皇帝的计划中,归义军必须全面拆分整顿,曹氏及瓜沙政权的主要家族,悉数内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