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茶杯内的水溢出,问橙和洛星河又不自觉的往后撤椅子,防止被流出的茶水溅到衣服上。 问橙和洛星河本是都想开口提醒董省之茶溢出来的,但她却非常有数的,只溢出一点,刚流进茶托内,不方便他们两个端罢了,本来两个人也不渴,便没再提醒她茶溢之事。 反而是她老公在听到他抱怨陈年旧事有些生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后说道: “那都是些陈年往事了,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意思,妇人就是话多,儿子现在除了坐轮椅,人至少还是活着的,根本不用听那些狗屁医生的住院花那么多钱治疗。 我当初要真听了你的话,我此时已经和我这一屋子宝贝分开了! 对了,不是要拍照吗?赶紧拍,拍完了赶紧走,省下我惦记着你手里的宝贝。”
老人气乎乎的说罢,猛喝一口茶,将茶碗倒扣,禁止董省之再添茶了。 “这么大年纪了,连茶也倒不好,一股甜味,端出来丢人呢!”
随后老人又低头看起了手中的画。 董省之被骂后没有反驳,放下茶壶拉出了空余的那把椅子,坐到问橙身边像聊家常一样和问橙说话: “也不怕你笑话,我前阵子找莫律师离婚,就是为了分割夫妻共同财产给儿子治病,再殷实的家底也搁不住这样糟蹋,古玩看着好看,不能吃喝留着真没什么意义!”
“您真的受委屈了,那现在怎么又不离了?”
问橙还真跟对方聊了起来,完全把莫玉曾带琴来过这里的事给忘了,她已经是站在一个旁观者角度,同情起眼前这个被铁公鸡老公克扣到,连新衣服和儿子医药费都没有的女人了。 “不委屈,也没受委屈,已经麻木到把他的扣当成了理所应当,有了这个心思也就不觉得委屈了!当初自己家穷眼瞎选的,又能怪得了谁? 至于现在为什么不离了,因为不需要了!儿子已经这样了,有没有钱的不重要!”
董省之苦笑的说着,话语中透露着通达和被迫接受现实的无可奈何,既然改变不了,那就选择接受。 她顺手抽出桌子底下的毛衣织了起来,随之将二人冷落,就像忘记了邀请二人来是为了帮忙拍张全家福一样。 问橙这才意识到,他们的儿子从被董省之推进屋内后,自始至终就没说过一句话,他是习惯了父母的相处方式,也选择像母亲一样接受现实了吗? 问橙正要转头看向董省之儿子时,被洛星河先一步捂住了双眼,并凑到她耳边小声却又不失霸气的说道: “别看,我不允许你看别的男人。”
“什么情况?”
问橙被洛星河这出搞糊涂了,刚想推开他手,洛星河已经拉着她离开坐位了。 直到将问橙拖拽着走到门口,洛星河才松开手,此时他手中多了一个有些脏兮兮的拍立得。 “这东西你从哪里拿的?难道这屋里的人……” 问橙有种不详的预感,难道自己终究是来晚一步,这房间里的一家三口已经全部去世了? “没那么夸张!别瞎想。”
洛星河立刻阻止了问橙的胡思乱想,随后他举起拍立得疑似对董省之说道: “一直想拍全家福的那个人是您儿子吧,这应该是他最后的心愿,所以你才拒绝了莫玉,可你又没完全拒绝莫玉,你还是动手了。”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只是不想离婚了,都这么大年纪了,孤零零的一座坟立在那里多难看。”
董省之依然不承认自己确实是动手了,她只是加快了手上织毛衣的速度,迅速将底圈快速打钩织好,抽针整理衣服。 “这相机是儿子的?难道儿子已经死了?”
问橙根本洛星河的话瞬间分析出,董省之的通达,只是因为儿子死了,她认命了,要和老头子同归于尽,难怪她要满茶,阻止自己和洛星河喝,她所有茶里都放了东西,这是要做足万全的准备,全家一起赴死。 但她老公就坐在儿子对面,怎么会没察觉到儿子已经死了呢?那儿子到底是死了还是成植物人了?为什么洛星河不让自己看? 问橙实在忍不住了,还想往前凑,又被洛星河卡住了,她只能用言语激怒董省之来确定自己的想法了: “你儿子已经死了!所以才不需要用钱了对不对?你不离婚只是因为看透了他的抠门冷血!”
董省之的脸上对问橙的话毫无波澜,依旧在低头整理着毛衣,检查哪里不合适,但她老公却突然像听到惊天消息一样,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画,嚷嚷着看了儿子一眼: “什么?儿子死了?我儿子怎么会死了呢?他昨天不还在这屋子里睡觉来吗?”
在他看完那一眼后,瞬间沉默了,颤抖着手捡起放大镜像逃避一样,又看起了画。 透过董省之丈夫的话,问橙被这冷酷的事实震惊到流泪,那种被亲人冷落的感觉,她也曾经感受过,对董省之儿子的遭遇有了那么一丝丝共情: “天啊,昨天就死了,当爸爸的居然没发现?这是一个多么冰冷的家庭。”
问橙已经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她马上打电话报警,告诉了对方古董巷发生命案,儿子已经死亡,是被父亲的冷血送走的。 就在此时从丧子之痛内缓过来的老人,平静的嘱咐着妻子说道: “死了好,剩下再花钱住院了,他也以减少点痛苦……” 老人话还没说完,血从鼻子里滴落到画上,正在他捂住鼻子,心疼着擦画上的血时,董省之端起问橙和洛星河刚才没有喝的茶连喝两杯,并嘱咐到: “姑娘,该报警继续报,避免你担责任!小伙子,相机摆上,我们一咽气你就按快门!活着拍不了全家福,死了终归是要留一张在墓碑上当遗像的!”
董省之说罢拿起毛衣给儿子换上,随后又连拖带拽的将七窍流血奄奄一息的老公,从桌子里面拉了出来扶到椅子上靠着儿子坐直,而她自己则在狠狠的摔了放大镜后,坐到了儿子的另一边,顺手将轮椅反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