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中,那中年男子,附手而立,面容硬朗帅气,一身白衣,周身散发些许儒雅气质。他面带淡淡微笑,先是瞧了一眼少年手中锈剑,而后才看向这一身狼狈的少年。“我想知道,先前你为何会暴起杀人,如这老头所说,他虽然蓄谋讹你在先,但也罪不至死。”
男子淡淡开口。道无良毫不犹豫,直截了当说道:“我没钱,而且我若是不给,恐怕他不会放我离开,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男子一步迈出,瞬息来至道无良身前,盯着眼前少年,他目光有些凝重。明明只是一个少年,心中却有戾气,明明是一个顽劣年纪,自己却在这少年眼中看不见丝毫神采,只有空洞,冷漠。少年反而给他的感觉是比他这个快活了千年的人还要成熟稳重。片刻,他才缓缓说道:“如果你本就知晓他们皆对你抱有目的,所以才杀的人,我可以理解。但却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只因明面上的被讹,没钱给,就杀的人。那么,你这孩子心中杀气过重,如此下去,恐怕只会自取灭亡。”
道无良诧异,思索着男子的话,“本就对我抱有目的?难道讹我不只是单纯的碰瓷?还有别的目的?。”
男子轻轻摇了摇脑袋,抬手指向不远处一座山头,“我在那等你,去了我就告诉你。”
话罢,他凭空消失,也不管道无良会不会去。看着身前在空中一阵凌乱的雪花,道无良有些郁闷。自己确实好奇,既然那老头不是单纯的想讹钱,是抱有别的目的接近自己,那么会是什么目的?自己一个穷酸少年,更没有什么宝物。“宝物?!”
想到这,道无良心中一惊,下意识抬起手看向手中锈剑。难道是因为这把剑?可这剑怎么看的像是一把毫不值钱的破剑。想不通,道无良只好收回长剑,抬眼望去,男子所指山头,白雪覆盖,高耸入云。道无良不禁皱了皱眉,嘀咕道,“果然,仙人的脑回不是凡人能捉摸透的,说几句话还得让别人跑那么老远,脑子没点毛病都干不出来这事。”
说着,他也不犹豫,迈步朝着那座山走去。“阿嚏!。”
云层之上,男子不由打了个喷嚏,他眉毛一挑,“掐指一算,指定是那小子在说我坏话!哼,让你吃一天苦头。”
他抬手翻动,一抹金芒一闪,一金色物件出现在其掌中,貌似一块令牌,正面刻有“隐山”,反而刻有一个“令”字。令牌一显,一道金芒自其上破空而去,男子看着金芒所去方向,平静的脸上不由露出一抹疑惑。而后虚空一踏,瞬息消失,对于他这种强者而言,千百里路,不过须臾之间。群山之间,坐落一座小镇,正是少年故土,旋水镇。如今小镇比道无良离开之时还要残破凄凉,大地一片白雪,小镇街道,屋顶,每个肉眼可见的角落都堆满厚厚积雪,荒无人烟,显得有些凄美。东巷,却有一个院子中冒出缕缕浓烟。老人微闭双眼,手里拿着烟杆,身前烟雾缭绕,悠闲地躺在竹制卧椅上,脚边一堆熊熊篝火,奇异的是,天空飘落的雪花刚到院子上空,便在虚空中泛起一抹抹涟漪,宛如落入水中,便消失不见。惬意间,老人猛然睁开眼,挺起身急忙从衣袖中掏出一块巴掌大的碧绿令牌,与那说书男子手中令牌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老人手中这块令牌是通体碧绿,右下角多了两个小小的“陆氏”字样。此时老人手中令牌光芒大盛,看着这一幕,老人一惊连忙起身仰头遥望天边。“来了!。”
老人掐灭烟丝,面容陡然肃穆,呼吸急促,来回在院子里踱步。不多时,天色已暗,老人依旧不停在院子里打转,显得有些局促。嗡!蓦然,空间一阵波动。一道白衣身影出现在屋顶。老人早已察觉,来不及抬头去看,连忙双膝跪地朝着那屋顶身影纳头便拜。“天青域,陆氏后人陆远见过剑尊大人!。”
男子一出现,便有些疑惑的将目光直指北方,片刻才把目光收回落于地面老人身上。片刻,他淡淡开口,有些疑惑道:“陆氏,当年天青域的主人?。”
老人毫不迟疑,“是的!。”
“哦!我当年听闻陆氏一族上下数代尽被赶尽杀绝,你怎么证明,你这区区法则洞铭境界的糟老头是当年强势一方的陆氏后人?”
男子毫不避讳,直截了当。老人起身,从袖口掏出碧绿令牌,直接抛向男子。男子伸手接过,立刻辨其真伪,片刻又见令牌右下角小小的“陆”字,这才点了点头。他将令牌还给老人,笑道:“谁能想到,这偏僻的南荒边陲,居然会有手持隐山令的陆氏后人。数月前,有个姓王自称旋水镇长人带着一群人逃难,途经缘来客栈,给了我一封信。”
说着男子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件,“是你写的吧?。”
“是的!。”
老人连忙点头。男子把信件扔向老人,说道:“你是因为隐山令才得知我在此地界,却不知我是谁,只猜测我是隐山其中一位剑尊。信中你说有个名为道无良的少年会经过那个客栈,求我在那多待些时日,已隐山令的一次机会,让我收他为徒。”
“是的!”
老人继续点头。此时男子却是摇了摇头,“暂且不说那少年如何,就说这隐山令,无论何人手持此令到隐剑山,皆可在藏剑湖借一柄剑。这意味着什么,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老人重重点头,身体有些颤抖,下意识就要伸手去解腰间烟杆,却连忙停止动作。男子笑了笑,摆了摆手:“无妨,不用如此拘谨,我又不吃人。”
老人这才长呼一口气,解下烟杆,含在嘴里,点燃,抽了起来。长吐几口浓烟,老人这才缓缓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只凭此令到隐剑山借剑一柄,便可报我陆氏灭族之仇。可这终究是靠外人,我陆氏灭族大仇,必须由我陆氏男儿亲手报!。”
男子点了点头,“现在来说说那个少年,你信中所夸我不再叙,我只见那少年眼中无神,心中皆是杀念。说是临危不乱,心性沉稳,倒不如说是麻木,冷血。”
说到这,他顿了顿声音中带有丝杀意,继续道,“明明只是一件小事,只因让他犯难便暴起杀人,如此冷血,日后恐怕会成为一方杀人魔头。”
老人瞳孔一震,脑海一阵嗡鸣,暗骂道无良这小子都干了什么。“这……这孩子自五岁家族被屠后就性格有些内向,不善与人交谈,整日郁郁寡欢,但老朽已性命担保!这孩子心性绝对不坏。”
话罢,老人大手一挥,一副画面陡然凭空出现。这让屋顶男子倒是愣了愣,这老头早有准备啊!。此时的道无良手臂挡在眼前,行走在白皑皑的山道上,周围刺骨寒风凛冽,带着一片片白雪拍打在他身上,虽然是夜晚,却也能借着满地白雪映射淡淡白光缓缓前进。抬眼望去,一片灰白。一身单薄的布衣,他却没有感觉到冷。明明看着就在不远处的山头,道无良硬是用了两天。这日清晨,身心疲惫的道无良终于爬上了这座高耸入云的山头,凛冽的寒风吹的他摇摇欲坠,锈剑深深插入地面,一屁股坐下。让身体稳住重心,他这才抬眼四顾,却不见那白衣中年男子身影。道无良心中咯噔一下,“遭了,不会被骗了吧!。”
按理说那男子是修士,会飞,早应该到了,自己用了两天才爬上来,如今精疲力竭,肚子也早空了。他长吐一口气,抬眼遥望,天地一片苍白,放眼望去远处重峦叠嶂,他逐渐看的入迷,真是高处不胜寒,何似在人。如此雪景,美不胜收。若是可以,他真想就这样一直坐在这山巅,揽尽这如画风雪。只是,沉浸美景中的他被身后一道突兀的声打破思绪。男子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出现在这山巅,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说着:“天苍苍,野茫茫、白雪盖头,少年愁啊、少年~愁。”
道无良扭头看去,就见这男子背附双手,一身白衣,凌空而立,此时再仔细看,这男子显然一副仙风道骨,天上仙人模样。“前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道无良淡淡开口。男子笑道,“我让你来,你就真的来,不怕我是骗你的?。”
道无良很自然的摆了摆手,“反正我也没事干,就当上来看看雪景呗。”
男子目光看向远方,缓缓说道:“那个驼背老头,是附近离焰宗宗主的父亲,晚年因为惹了强敌被废了修为,自此落为一届凡人。但好歹有个宗主儿子,平日里到处讹人,胡作非为,却无人敢出手阻止。这下好了,他。”
说到这个“他”男子顿了顿,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貌似另有所指,只是他不说,少年也听不出来。他继续说道:“他到死也想不到你一个毛头小子毫不犹豫出手杀人。”
“至于那驼背老头当时靠近你,不是要讹你,他曾经好歹也是个修士,当初他一眼看见你手中这柄剑,就知道不是凡物,而那个追你的老头是离焰宗大长老。从你踏入客栈起,他便已经盯上你,只是他没料到,那驼背老头抢先一步,更没料到你区区一个少年,居然敢暴起杀人。”
男子一口气说完,这才收回目光,落在道无良身上。听完男子所说,道无良握住剑柄的不自觉紧了紧。他嘴角上扬,目光注视男子“前辈不会也是想要这剑吧?。”
男子一怔,突然哈哈大笑:“哈哈!我承认这剑气息的确不凡,但还入不得我的眼。”
道无良心不由长舒一口气,他突然说道:“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男子随意摆了摆手,身形一晃来到他身旁,学着道无良一屁股坐下。“你问。”
道无良咧嘴一笑,“你们修仙的脑子是不是都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