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夏心口一窒。
一句话，像是又把她拉到了那个闷热又烦躁的下午。
高考还没结束，她接到林蔚的电话，告诉她，她爸爸死了。
就如此时，林蔚紧紧抓着她的手，嗓音嘶哑又激烈，转眼间满脸泪水：
“夏夏，你爸爸不是犯罪分子，他不是，他是英雄！”
“他真的死了，我再也等不到他了。”
“夏夏，我们母女再也见不到他了。”
陆知夏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精致冷静的瞳孔紧缩，像是在极力压抑什么。
在她的印象里，沈连城常年不在家。
十几年的时光里，都是她和林蔚相依为命，等待父亲回家。
但他每次回来，都给她带一些新鲜的小玩意儿。
计算机、弹壳、中东的特产……
他教她防御，近身格斗。
她第一次接触消音枪，沈连城教她如何瞄准靶心。
和林蔚的冷淡不同，父亲对她很有耐心，很温柔，也很纵容。
他会摸着她的头，鼓励她，告诉她：“夏夏，女孩子和男孩子没什么不同，我们不能靠任何人，我们要靠自己，做一个独立，自强的女性。只有自身强大，才不用畏惧别人。”
“夏夏，爸爸不在身边，你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他不会像别的父亲，教她只做一个依靠别人的菟丝花。
他只会把自己的毕生所学教给她，让她做一个自身强大的人。
他说，夏夏，你妈妈不是不爱你，她只是不善于表达。你是上天恩赐给爸爸和妈妈最好的礼物。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父亲是她唯一的信念，唯一的支柱。
她一直立志追随父亲的脚步，做一个英雄，做一个能对社会做出贡献的人。
只可惜，后来支柱塌了。
被她所坚信的信念毁了。
林蔚仍然紧握着她的手，低声，慌乱地呢喃：
“我不会认错人的，连城不是那样的人。”
“我不需要继承什么衣钵，悬壶济世在哪不能悬壶济世？”
“连城和我是一样的人，如果您不能接受他，那我永远也不会回来。”
“夏夏，我们乖乖等你爸爸回来好不好？你不要听他们说，你爸爸是个大英雄……”
林蔚温柔地抚摸她的发顶。
陆知夏回神，静静地打量她。
这是又犯病了。
她陪了林蔚将近两个小时。
几乎都是林蔚在说，她在听。
要辞行的时候，林蔚才松开她的手，把她送到门口。
微笑着叮嘱道：“你……照顾好自己，不用管妈妈。有空……把他带来给我看看。”
陆知夏眼神微怔，淡淡嗯了声。
没多说，朝她挥手，“您去休息。”
林蔚倚在门边，目送她离开。
陆知夏走到电梯间，遇到上来的看护。
两人去隔壁楼梯间，说了会儿话。
“其实林夫人最近状态挺好的，比刚来那会儿好多了。
就是人清醒的时候吧，有点冷，跟犯病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有时候还会问，您怎么好久不来看她了。”
“但是我一接话吧，她就不说话了。
而且清醒的时候，倒没问过她那个亲生的女儿。估计知道自己等不到，失望了。”
“林小姐啊，不是我说，林夫人那亲生的女儿当真这么狠心？自己的亲生妈妈都成这样了，也忍心不来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