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秦君澈在书房门口怔了几秒,就立刻大步上前。
他快步走到顾唐身边，一把握住了贺辉的手腕。
转头，冷冷看向贺辉。
“你想对陛下做什么？”秦君澈问。
贺辉没有说话。
他怔怔瞧着秦君澈的五官。
虽然看起来更加年轻，可是那样如雕如琢的五官,确实是他好友年轻时候的模样。
难怪……
贺辉转头,看向了顾唐。
其实早在秦君澈被带回帝都星,他就已经听过那些流言。
他们说,皇帝陛下简直像魔怔了一般，找到个和当初的太子几乎如出一辙的男子。
他将他带回帝都星，让他留宿皇宫，甚至许他皇后的位置。
这些年来，虽然关于顾唐的绯闻从未间断过。
但贺辉却知道,那些传闻十有八九是假的。
可是现在,他有点不确定了。
就连贺辉,在看到秦君澈的第一眼,都被吓了一跳。
他几乎就要以为,对方就是自己那位已经死去九年的好友、知己，自己曾以为，会一生追随的男子。
不过仔细看的话,秦君澈和前太子顾峰还是不一样的。
他更年轻。
五官虽然肖似，但气质却迥然不同。
顾峰从一出生开始,就被当做未来的君主培养，受到的是真正的精英培养。
他总是那样高贵优雅，大气沉着。
仿佛世上任何事情,任何人都没办法影响他的情绪,让他变色。
任何人都不能！
现在站在贺辉面前的秦君澈,目光显得更锋锐。
却也更生气勃勃！
他会因为自己差点碰触到顾唐,而露出猎豹一般的神色。
就像是自己地盘受到侵犯的野兽，直白地表达出对自己所有物的维护。
所！有！物！
贺辉缓缓在心中，重复着这三个字。
所以顾唐脖子上的吻痕，就是这名长得无比像顾峰，却比他更年轻，也充满了顾峰绝不会有的占有欲的青年留下的吗？
贺辉目光复杂地看着顾唐。
直到对方终于抬眸，平静地看向了贺辉。
顾唐手中，仍然握着那本奏章。
他随意地合拢，就像完全没看到，秦君澈的手正牢牢握在贺辉手腕上一般。
“司法部长若是没别的事。”他淡淡说道：“可以离开了。”
秦君澈就是他最听话，也最忠诚的骑士。
他冷冷看着贺辉，但还是松开了握在贺辉手腕上的手。
他自然也听出了，顾唐对贺辉语气中的疏离之意。
秦君澈唇角稍稍融化，看起来比刚才柔软了些。
他后退一步，守在顾唐身边。
在这种事情上，他是很拎得清的。
——不管他和顾唐之间有什么误会或是不对劲的地方，那也是两人之间的矛盾。
现在在贺辉面前，他们是可以一致对外的。
顾唐又抽出一本奏章，随意翻开。
他就这样平静地，在贺辉目光灼灼地注视下，不动声色地继续翻阅了下去。
书房中，安静得几乎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这仿佛是一场无声的较量，却始终没有人肯先认输。
最后还是贺辉。
他冷冷瞥了秦君澈一眼，朝顾唐行礼：“我先告退了。”
书房的门被打开，然后又关上。
听着门外脚步声逐渐远去，秦君澈绷紧的下颌才跟着放松下来。
“他还真是不死心！”他低头看向顾唐。
秦君澈轻哼一声。
他看着顾唐恍若无事的模样，到底忍不住。
秦君澈伸手在他脸颊上，刚才贺辉可能碰到的地方用力蹭了两下。
最后还是不甘心，又低头在自己蹭过的地方落下一吻。
然后轻轻咬了咬。
秦君澈这才满意地重新站直身体。
顾唐头也不抬地对他说道：“贺辉是银河帝国的司法部长，最高法院的大法官。”
“他喜欢你。”秦君澈轻哼一声，说道。
“他是前太子顾峰最好的同学，伙伴，追随者。”顾唐又说：“是前太子党的核心人物，位高权重，家族势力强大。”
“所以呢？”秦君澈问。
他不明白，顾唐为什么突然告诉自己这些。
难道因为对方的身份和背景，所以明明他看顾唐的眼神连瞎子都瞒不住。
身为银河帝国的皇帝陛下，顾唐却只能默默忍耐吗？
顾唐终于舍得将目光从奏章上移开。
他抬头，静静看了秦君澈好一会儿。
“没有所以。”他说：“只是告诉你，这样的人，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笑了笑：“对方理智得很，不用你这样防贼一样防着他。”
“哼。”秦君澈就像所有陷入恋爱中的年轻人一般，醋意大得可怕，“但是刚才，如果不是我来了，他就要亲到你了。”
顾唐嗤笑一声。
他将手中的奏章扔在桌上，又抬头看向秦君澈。
“你是傻子吗？”他问。
“你什么意思？”秦君澈脸色微沉。
“贺辉，司法部长，十个他都打不过我。”顾唐站了起来。
他本就不比秦君澈矮多少。
此时银河帝国的皇帝陛下，双手背负在身后，目光明亮又清冽。
“你什么意思？”秦君澈的脸色更难看，“所以是你，默许他对你做出这样的事？”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顾唐。
对方明明昨天晚上，还在自己身下……
现在就……
“你也喜欢他？”秦君澈脸色铁青地问。
顾唐：“……”
“我的意思是，人家对我没那种想法。如果真的有，我不会容他近身。”顾唐似笑非笑地看着秦君澈，“你该不会以为，谁都可以爬上皇帝寝宫的那张床吧？”
他的话听起来明明有些粗俗，甚至无礼。
秦君澈的眼睛，却一下就亮了。
“秦君澈。”顾唐看着他陡然亮起的双眼。
对方真的有着，和他那个已经死去九年的大哥，一模一样的五官。
只是气质迥异，无论长得多么像，都不会被认错。
“朕，没有你想得那样无聊。”顾唐看着这样的秦君澈，一字一字说道。
秦君澈：“你……”
“走吧。”顾唐笑了起来，“陪朕吃午饭。”
一顿饭，气氛变得再和谐不过。
顾唐不是喜欢奢侈享受的帝王，午饭也不算丰盛。
但是秦君澈却觉得，这是自己吃过的最美味的佳肴。
他看着遵守着餐桌礼仪，沉默吃菜的顾唐。
看着对方从容的动作，回忆着对方刚才说的那些话。
心里好像有什么甜蜜的东西在漾开。
一点一点的，将他整颗心脏都包裹了进去，最后仿佛全身都变得暖洋洋的。
所以顾唐刚才的意思，是说他对自己也是有意的？
秦君澈很快吃饱。
他放下筷子，默默琢磨着顾唐刚才的话中之意。
对方分明就是在对他表白嘛。
只是大概身处顾唐那个位置，没有办法说得直白一些。
但是没关系。
秦君澈想起昨夜，心中变得一片火热。
顾唐不喜欢主动，他可以更主动些。
他目光灼灼看向顾唐，原本以为无望的感情，没想到竟然就这样峰回路转，朝他期待的方向发展。
果然男人之间根本不需要说那么多。
做得多远比说得多更有用！
“吃饱了？”顾唐终于喝完最后一口汤。
他放下碗，抬头看向秦君澈：“下午有什么安排？”
“你呢？”秦君澈反问。
“既然贺辉一定要向我禀报。”顾唐似乎也没打算瞒着他，“那我就勉为其难亲自去看看吧。”
他说道：“看看邓云飞这段时间，究竟放了多少人进来。也看看，他们布置得究竟怎样了。”
“我陪你去。”秦君澈立刻说道。
他本就聪颖，关于银河帝国的皇位之争。
这一个月他听着看着，观察着，猜测着，也差不多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秦君澈是考虑过，要不要置身事外。
但是从昨夜开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现在回想起当初，自己刚到帝都星那一晚。
顾唐曾经带着他去过的那栋房子。
现在想来，那里应该就是前太子党们秘密集会地吧。
秦君澈若有所思地跟在顾唐身后，对方果然轻车熟路地带着他朝那栋房子走去。
快到目的地时，顾唐对秦君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一次，他没有带着他进入房子，而是随意在附近找了个屋顶。
两人就站在屋顶上，盯着那里看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这几个小时里，不断有人进进出出。
到最后，秦君澈都有些无语了——
这些人的警惕性，实在也太低了！
这可是在帝都星，他们做的还是和皇位有关的事。
说得难听点，那就是要谋朝篡位。
可是从头到尾，这些人似乎都不太在意周围是不是有人监视。
晚霞布满天空时，顾唐带着秦君澈朝皇宫走去。
“是不是觉得？”他一边走一边问：“那些人实在太嚣张了？”
秦君澈沉默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我放纵了他们整整九年。”顾唐唇角微微勾起，笑容却有些冷，“任由他们发展壮大，不查不管不围剿……”
“嗯。”秦君澈低低应了声。
他有点捉摸不透，不知道顾唐这样做的目的。
仅仅只是放纵那些人，让他们放松警惕？
然后好一网打尽？
不是！
秦君澈自己就先否定了这个想法。
顾唐连对方秘密集会的地点都知道，想一网打尽早就可以动手。
这么一犹豫，顾唐已经走到他前面去了。
秦君澈连忙快步跟上。
然后他就听到顾唐说：“一群没用的家伙！”
顾唐：“给了他们九年时间，连个人都找不到。还好意思说是他最忠诚的下属，会誓死效忠追随。哼！”
顾唐轻哼一声。
其时夕阳已经快要西下，晚霞将辉煌的宫殿映照得愈发壮阔。
就在这样的落日下，秦君澈转头看向顾唐。
对方本就长得十分好看。
落日下，长眉微扬，满脸都是冰霜薄怒之意。
竟然有几分，勾魂摄魄的魅惑！
秦君澈瞧得几乎愣住。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顾唐话中之意。
“你……”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顾唐，“你也相信，你的大哥没有死，他还活着？”
“他不会死。”顾唐说。
他的语气并不如何坚定，甚至是平静的。
可就是这样平静的语气，却让秦君澈的心缓缓往下沉去。
最后坠入一片冰冰凉凉的深海之中。
他深吸了口气，哑声问道：“所以……你在等他们找到他找出来？”
他看着顾唐的侧脸，又问：“找到你那位……九年前本该死去的大哥？然后呢？”
“然后？”顾唐微微偏头。
他睫毛垂下，敛住他眼中的光。
他脸上露出些茫然的无助，只是静静站在那里。
“然后……”他舒展开眉眼，笑了笑，“等找到他再说吧。”
秦君澈不再说话。
他沉默地陪顾唐回到皇宫。
他陪着对方吃完晚饭。
甚至还陪顾唐去看了顾衍。
小顾衍看到他陪在自己父皇身后，看起来可开心了。
他一边乖乖回答顾唐的问话，一边朝秦君澈飞快地眨了眨眼睛。
秦君澈却没什么心思理小家伙。
其实整件事情，已经越来越很明了。
顾唐的大哥，银河星系的皇太子，在九年前不知道什么原因离开了帝都星。
原本不受宠的小王子顾唐登基。
而顾峰的下属们，却一直不服这个新的主子。
他们一边假意效忠顾唐，一边想办法去寻找顾峰。
至于顾唐。
秦君澈大胆猜测，对方对他大哥，是没有恶意的。
他继续留用他大哥从前最忠诚的下属，让他们在帝都星担任高官。
掌控着足以影响整个银河帝国的核心力量。
他纵容这些可能会推翻他，重新迎回他大哥的势力发展。
其实不过是想让他们，帮他寻到他的大哥。
那也就能解释，顾唐身为银河帝国君主，为什么这些年每年有大半的时间都不在帝都星。
因为他也在寻找他可能并没有死的大哥。
秦君澈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顾唐，口中仿佛也尝到了一丝苦涩。
顾唐这样费尽心思，替他大哥保留他的势力和格局。
对偌大银河帝国的皇帝宝座却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还有自己……
他忍不住抬手，轻轻碰触自己的脸。
自己这张，和顾衍很像，据说更像他大哥的脸。
才是他带自己回到帝都星，并且许以皇后之位的理由吧。
他深吸口气。
初秋的夜晚，明明已经没那么炎热。
秦君澈却觉得只是呼吸着帝都星的空气，也让人有些焦躁的窒息。
他当初是真喜欢顾唐。
是真的对对方动了心。
从星系边境回到帝都星的途中，他如果想走，有的是机会逃走。
他也相信，顾唐不会对自己穷追猛打。
他甚至，压根不会强迫自己。
原来自己，连那个什么贺辉都不如。
大概，只是顾唐心中大哥的替身吧。
“陛下。”秦君澈想得有些出神，连什么时候踏入顾唐的寝宫都没注意。
这里本来应该是整个皇宫守卫最森严的地方。
但因为顾唐不喜欢太多人围在自己身边，除了几个内侍，连他的亲卫队大都只是分布在寝宫外围，很少进入这里。
秦君澈看着空荡荡的寝宫，停下了脚步：“我该告退了。”
他心中烦闷，甚至不等顾唐允许，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秦君澈离开皇宫后径直回了自己的住所。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要离开帝都星。
就这样彻底离开银河帝国，离开顾唐，重新换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当他真的开始整理行礼的时候，又迟疑了。
他想起在星系边境初见顾唐。
那个强大的，在星际海盗老巢中也能来去自如的顾唐。
那是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心动的对象。
如果就这样离开……
他不甘心！
秦君澈重重一拳，锤在桌上。
他又出了门，随意找了家酒馆，要来一大瓶酒就开始自斟自饮起来。
现在他有点明白，顾唐寝宫中那浓郁的酒味从何而来了。
借酒浇愁，真是亘古至今都不变的方法。
但是酒入愁肠愁更愁！
秦君澈都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
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飘，脑袋里仿佛装满了浆糊。
就连眼前的东西，他都不太看得清楚。
他仰头又喝下一大杯酒，再去倒时，酒瓶却又空了。
“再……再给我一瓶酒。”秦君澈重重将酒瓶砸在桌上。
“秦少将。”一个温和的男子声音响起在他身边，“您喝多了。”
有人伸手，扶起了秦君澈：“我送您回家吧。”
“我没喝多。”秦君澈已经不太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只能顺着对方站起，高大的身体整个倚靠在对方身上。
“我还能喝！”
“好，好……”扶着他的青年似乎在笑，“等到了家，我陪您慢慢喝。”
对方的声音清冽又动听，语气也很柔和。
语气中好像有种莫名的力量，让秦君澈即使醉了也有些焦躁的心，也变得安稳起来。
他倚在对方身上，由着对方扶着他出了酒馆的门。
他住的地方本就离得不远，青年架着他没走多远，就回到他的住所。
他被扶到床上，然后一双微凉的手伸到他胸前，替他解着衣服。
“我不睡……”秦君澈伸手，“啪”得拍开对方的手，“我还要喝酒。”
“好。”青年似乎又在笑，“您的衣服都打湿了，等脱掉了换上干净衣服，我再陪您继续喝。”
他一边说着，一边继续解着秦君澈外套的纽扣。
外套之后，接着就是衬衣。
对方微凉的手指，似有意，似无意地轻轻拂过秦君澈逐渐露出的胸膛。
凉悠悠的，好像羽毛一般，撩拨着他的气息。
秦君澈的眼眸，变得有些暗沉。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伸手，一把握住青年仍然忙碌着的右手手腕。
“你做什么？”他哑声问。
“秦少将……”青年含含糊糊朝他靠过去。
柔软的身体像是化成了一趟水。
他的声音，更是如蜜糖一般甜腻又撩人。
他倚靠着秦军的胸膛，濡湿的呼吸就喷在他的耳朵上：“少将，我很喜欢您……就让我……”
青年说这话，没有被握住的左手顺着秦君澈的胸膛滑落……
他的身体更软，呼吸也变得急促：“秦少将，就让我服侍你……”
“小心！”冷锐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如一声惊雷，让秦君澈原本早已陷入混沌中的大脑清醒了片刻。
他右手一扬，已经将青年两只手的手腕都握在手中。
秦君澈完全是凭着本能，将青年的身体拉到自己身前。
下一秒，迅疾无比的声音就响起在他的卧室中。
无数的光点，密集无比地朝他射来。
绝大部分都被那青年的身体挡住，但还是有少许落在他的肩膀和胳膊上。
一瞬间，他□□的胳膊上血流如注。
整个上身都仿佛被鲜血清洗过一般。
“啊啊啊啊——”卧室外，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秦君澈迅速扔掉青年。
酒意虽然还是不减，但他却比刚才清醒多了。
秦君澈飞快地冲向卧室的门。
他警惕地在门口停留了几秒，然后微微侧身看向门外。
那里，已经成为一个修罗场。
穿着便服的顾唐，手里握着光剑，身手矫健地穿插在一些穿着黑色衣服遮住了脸的死士中。
他听到秦君澈的动静，转头看向了他的方向。
下一秒，顾唐的眉突然皱了起来。
他出手更快，也更狠厉。
惨叫声仿佛连成一片，那些前来暗杀秦君澈的死士们，完全无法抵挡顾唐的两三招攻势，就纷纷被打翻在地。
十分钟后，天地重新变得宁静。
顾唐随手扔下手中武器，大步朝秦君澈走去。
“你没事吧？”他看着对方的胳膊，目光凛然。
“你怎么会？”秦君澈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顾唐不是应该在皇宫中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回头再和你解释。”顾唐伸手握住了秦君澈的手腕。
他拉着他的手上下活动了下，眉头皱得更紧。
“我让人来帮你包扎伤口。”他又说，转身就准备去召唤宫廷医生。
“我没事。”秦君澈大步上前，一把抱住了顾唐。
他声音微哑，完全不管自己身上的血会将顾唐的衣服弄脏：“你在担心我？对不对？”
他的下颌抵在顾唐的肩上，微微偏头，吻了吻顾唐的耳朵：“你来救我，我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