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柳希月所想,康王府今夜并不太平。
刚用过晚膳,宫里便传出消息,丽婕妤被皇上禁了足,身边侍候的宫女太监也全换掉了。
康王顿时慌了,皇上这是察觉情况不对,开始怀疑母妃了?
现在的局面对他实在不算太好。
太子的左膀平王李珩没有被除掉,安然回了京,还被皇帝委以重任,
而右臂柳相也从火灾中逃脱,虽说受了点伤,性命却没有大碍,只怕此事之后,对太子会更加忠心。
他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又气又急。
为何他花了那么多精力与金钱,布置得如此周密,最终却没有达到他想要的结果,还折损几员得力大将!
都怪柳繁月,是她没有把事办好!
他想着柳繁月那张艳丽明媚,楚楚动人的脸,心里涌起一阵冲动,要把这脸狠狠打烂,看着她痛哭流涕,方能解心头之恨!
康王大踏步往书房外走,没想到刚走两步,“叭叽”脚下一滑,摔了一大跤。
这一跤实在摔得太狠,他一时间辩不清东西南北,半天爬不起来。
这个书房平时不允许侍卫靠近,他躺在地上,竟然没人来搀扶。
他自己也不愿被人看见这狼狈样,挣扎半天才坐了起来。
他再没心思找柳繁月麻烦,一瘸一拐回了外书房。
待喘匀了气,身上不那么痛了,他才摇铃命令侍卫将柳繁月带到书房外候命。
康王双手支着书桌,直挺挺站在那里,想到那个疯子的预言。
他还将有血光之灾,被他害死的贵女会化成厉鬼找他索命......
本王能害死你,还会怕你索命!
尽管来吧!
康王气怒攻心,面前的东西仿佛就是那女鬼,他拿起来就摔,抬腿就踢,差点将外书房砸了。
柳繁月站在书房外,捂着肩膀,看着发脾气的康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是畅快?是同情?还是惧怕?
或许都有,又或许都不是。
但她心里竟隐隐有一丝期盼。
若康王落败就好了,她便不用嫁给他,一辈子担惊受怕地活着。
她很了解康王,像他这样多疑的人,就算最后如愿当上了帝王,疑心病只会更重。
她跟康王本就有隔阂,若爹爹在世还好,若消息是假,他真不在了,自己一点依靠没有,到时候宫里年轻漂亮的女人一波接一波的进来,康王哪里会把她放在眼里?
恐怕会因为她见识过康王最狼狈的时刻,恨不得除了她已绝后患。
说不定还会连累她外祖一家。
柳繁月想着,叹了口气。
说到底,她还是不愿的,她实在是不喜康王,就算他能当上太子,她也不想和他共度余生。
不仅仅是康王出身太差,还有他整个人……
柳繁月不由想起了二妹柳希月。
说起来柳希月因为教养关系,很少在背后议论他人是非,可每每提起康王,眼神里的嫌弃几乎不加掩饰。
柳希月都不喜欢的东西,她又怎么会喜欢?
柳希月……
柳繁月一想到这个名字,突然仰起头,无声笑了起来,一滴滴眼泪不受控一般往下淌。
柳繁月恨柳希月,几乎是恨到骨子里。
柳繁月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她才是父亲的嫡长女,父亲的第一个孩子,父亲却把所有目光和希望都投给了柳希月?
她不明白为什么柳希月一出生,就能拥有她曾经想要的一切?
她六岁的生辰,不过是想要养一只小兔子在院里,父亲却斥责她不懂事,说她没有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可柳希月想要小马,父亲却默许她买了一匹又一匹,还同意她外出打马。
她十岁时作诗得了先生赞许,兴致勃勃地回府给父亲炫耀,却被父亲训诫,还教训她戒骄戒躁,而柳希月的第一幅画作却被父亲装裱起来挂在了书房。
而那副画甚至不能称之为画。
这样的事还有太多太多,这叫她怎么甘心?
她恨柳希月,是她,抢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柳希月根本就不该出生,不该活在世上!
可柳希月却丝毫感受不到,总是笑吟吟地唤她长姐,听闻她喜欢兔子,眼巴巴地给她送来,听闻她的诗做得好,还煞有其事说要自己教她……
柳希月越是这样,她越是恨她。
她恨她的善良,恨她的天真,恨她的光明磊落。
似乎不管她怎么做,她永远都无法超越柳希月,无法成为父亲最优秀得体的女儿,无法让父亲重新注意到她。
她越来越恨,在祖母去世后,那个这世间唯一关注她的人去世后,这种恨意更是到达顶峰。
为什么唯一肯爱她的人死了,爱着柳希月的人都还好好的?
难道是她命不好吗?
她不肯承认,终日被仇恨和嫉妒折磨。
她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遇见了在酒肆买醉的康王。
她原以为,康王与她是一路人。
都是不管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父亲喜爱的可怜人。
所以她将自己最想听到的话,讲给了康王听。
没想到就那一句话,就将自己推入了万劫不复。
康王缠上了她,用语言一次又一次地诱惑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只要柳希月死了,你就是柳家唯一的嫡女,还愁柳相不会在意你吗?
最终她酿成大错。
她亲手策划了柳希月的死。
她实在太想被父亲认可,被父亲注视,被父亲疼爱。
可看着柳希月尸体被运走的那天夜里,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开心。
反而异常沉重。
柳希月死了,她该高兴的?为什么她开心不起来?
她躲在屋子里,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不断地告诉自己。
柳繁月,柳希月死了,你的好日子来了,你能当太子妃了,这可是祖母的遗愿,你做到了,你要开心起来,你必须开心起来。
虽然后面的事,没一件如她所愿,可现在的日子,怎么也比最开始好。
所以……
柳繁月笑着笑着,脑子突然清明起来。
现在还没到绝路,他们都不应该放弃,还能谋划谋划,也许还能转机?
柳繁月想着,擦干脸上的泪,走进书房,走到康王面前,挡住了他的动作。
“殿下,别发疯了。”柳繁月冷冷地看着他,“与其在这浪费时间,不如看看有没有别的事可以做。”
“现在都这样了,还能做什么?”康王气喘吁吁地问道,眼眸里满是疯狂之色。
“现在没办法是因为太子还活着,若太子死了呢?”柳繁月挑着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