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希月蹲在柳繁月面前，看着牢狱中她那张熟悉的，带着不满与鄙夷的脸，心里一直积压的怨气似乎找到了引子，接二连三地从身体的各处向上翻涌。
她慢慢伸出手，抓紧面前牢房的铁杆，牢牢注视她，眼中笑意更冷。
“当然是笑你了，柳大小姐。”
她实在太过熟悉柳繁月，知道什么样的话，最能令自大狂妄的柳繁月受伤。
“柳大小姐，你不是勋贵人家的贵女，比我们这些下贱的平民高贵吗？结果呢？还不是被关在了这暗无天日的牢狱中。”
“要是你的母亲你的祖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她们会怎么想？还会以你为傲？”
“不知你的舅舅平北侯爷，是否还会认你这个外甥女？”
柳希月的这番话，犹如最伤人的利剑，直接刺穿柳繁月心中最薄弱的地方。
她那张美艳傲慢的脸上出现了裂痕，顿时一僵，随之变得铁青，目光犹如毒蛇一般，冷冷地盯着柳希月。
她哪里能忍受柳希月这个小侍卫赤裸裸的羞辱。
“你……”
她愤怒地抬起手，想去扇柳希月的脸，可惜双手被拷着，又隔着铁栏，只是徒劳地动了几下，又无力垂下。
看着她这个样子，柳希月只感觉心中无比的痛快。
不过这还只是开始，那些被她害死的无辜者所受到的伤害和虐待，她必将全数奉还给她。
她话音一转，低低笑了几声，继续攻击柳繁月。
“真是可怜又可笑。”
“想起上次和柳大小姐见面的时候，柳大小姐是多么的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你不是对我说，我抓不住你，永远都会慢你一步吗？我还以为真是如此，满心惶恐不安。”
“可这才不过几日？柳大小姐怎么就沦为了我的阶下囚，看来柳大小姐也不过尔尔，只会说大话吓唬人。
“外强中干，空有其表，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吧？”
柳繁月狠狠盯了柳希月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道：“小人得志，有什么好得意！”
“就算是小人得志，也是我得志，总比你被关在这里，看我得意要好。”
柳希月一点不生气，唇边挽起了抹嘲弄的笑，继续道，“柳大小姐还不知道吧？李珏已被我们重伤，料他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出这燕京城了，康王一倒，柳大小姐恐怕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谁知柳希月这话一说完，柳繁月不仅没有露出伤心惧怕的神色，反而扬头哈哈笑起来。
“李珏那个蠢货，本也没指望他能成事，他倒了好啊，我盼着他死呢！蠢不自知！”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带着无限的怨与恨，仿佛在说的不是与她朝夕相处的康王李珏，而是一个血海深仇的仇人。
这份恨意，连柳希月都被吓了一跳。
柳希月愣了愣，反问道：“你盼着李珏死？”
“你不盼吗？”柳繁月猛地回头，用看傻子一般的表情看着柳希月，“怎么？难道你希望他事成？希望他能统领大齐？若真是他当皇帝，大齐才真的完了！”
说着，柳繁月又哈哈笑起来：“死了好，他死了好！”
难道柳繁月这么说，是为了让自己以为，她是被康王逼迫的？
想到这，柳希月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柳大小姐，你要知道，就算你是被李珏逼迫的，你也是谋逆同党，要……”
柳希月突然感觉不对劲。
柳繁月是谋逆同党，要诛九族的，也就是说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会被柳繁月牵连。
不行，她得赶紧去找李珩商量对策。
柳希月腾地站起来，却见柳繁月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唇边全是轻蔑嘲弄的笑。
“他胁迫我？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胁迫得了我，是我撺掇他造反！”
柳繁月毫不客气地数落着康王。
“那个蠢货，腹内空空，胸无点墨，竟然还妄想争夺天下！可笑之至！”
“不过是个婢女所生的下贱胚，只要我帮他出谋划策，就把我当成上宾供起来，恨不得跪在地上舔我的脚，一旦事败，便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在我身上，他全无一点错处。”
“这样没有担当，连做人都不配，还妄想着成为九五至尊，万人之上？”
说完，柳繁月状若疯癫一般手脚并用地朝柳希月过来，伸手抓住刚才柳希月抓过铁杆，阴森森地笑起来。
“你肯定很好奇，为何我明知李珏成不了事还要他造反吧？”
柳希月看着她近乎疯狂的双眸，微眯了眯眼，反问道：“为何？”
“我想要柳炔死！我想要大齐的丞相柳炔死！只有康王那个蠢材相助，我才能达成目的。”
柳繁月眸中的恨与疯狂更甚，甚至比提起李珏时更加汹涌。
“为何这么做？”
听到这个答案，柳希月的眉头蹙起，嫌恶地看着她。
记忆中，父亲对待长姐，总是非常宽容，只有她犯下大错时才会责罚她，平日里她犯些小错误，都能放过就放过。
自己小时候，还曾羡慕过长姐，希望父亲能够将对长姐的宽容分一点给自己。
后来，她得知柳繁月的种种恶行后还曾想过，是不是因为父亲对柳繁月的这份宽容，才让柳繁月变成这样，一步一步酿成大错？
可没想到柳繁月居然如此痛恨父亲。
到底是为何？
“为何？”
柳繁月听到柳希月的问话，似乎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仰起脸，哈哈大笑起来。
可笑着笑着，她的声音出现哭腔。
“你问我为何？是啊，我也想要问问父亲，为何要如此对我！”
“我是他的嫡长女，是我娘亲唯一的女儿，他为何从不把我放在眼里？”
柳希月听着柳繁月的质问，看着她眼角滑落的泪，心中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为什么柳繁月似乎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她。
连父亲都亏待了她。
“柳相对你还不够好吗？”
“他对我好？他对我好？”柳繁月一边哭着，一边又哈哈大笑，“从小到大，他眼里哪有我这个女儿！！”
柳繁月说着，声音陡然变得尖利。
“我到底哪里不如柳希月？为什么父亲就不能看看我？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