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夫人这番话令柳希月感到十分意外。
她震惊地望着何夫人好一会，想看看她话里的真假。
可何夫人说这话时就像说着今天天气还不错一般自然，语气丝毫没有波动。
柳希月忍不住回头，与燕景煜对视一眼。
燕景煜和她的表情相似，张大着嘴，眼中的惊讶之色掩都掩饰不住。
“夫人，您……您是什么时候知道何大人和红柳姑娘的事的？”
燕景煜略一迟疑，终是问了出来。
何夫人淡淡地请两人喝茶，顺口答道：“哦，这个啊，很早以前就知道了。”说罢又笑着推荐她的茶叶。
“这是我娘家妹子从任上带回来的白茶，说是和我们京城惯喝的碧螺春相比，别有一番味道，我觉得还不错，两位大人尝尝看。”
显然在她看来，何大人和红柳的事，还不如这茶叶重要。
柳希月木然地接过茶盏，浅啜一口，忍不住：“真没想到，何夫人您早知道了。”
何夫人垂下眼眸，面上的神色未变。
她平静地说：“春风酒楼那对孪生姐妹生得貌美，在京中是出了名的，外子又做得高调，毫无顾忌，我若是一点不知，倒是说不过去。”
虽然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可不知怎么的，柳希月仍能感受到她内心的痛苦和无奈。
这种冷静而克制的表现，反而更加让人感到心疼。
“何夫人不反对？”柳希月放下茶杯，轻声问道。
燕京城内一直都有传言，何夫人骄横善妒，是出了名的河东狮。
她不仅掌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还不许何大人纳小妾。
曾有官员不信邪，送了两名美妾给何大人，结果转手被她卖给了人牙子，还将卖身钱送回给了那位官员。
令何大人颜面尽失。
何大人对她又惧又怕，以至于何大人到现在只有两个通房丫头，而这两人通房丫头还是从小便侍候何大人，何老夫人做主抬的。
庶子庶女更是没有，何家的儿女皆为何夫人所出。
柳希月听多了这样的传言，以为何夫人真是那般，知道了红柳的事，不说难过，暴乱如雷，立刻带人杀上门去似乎才正常。
反正绝不应该是这样平淡的反应。
“反对？”何夫人嗤笑一声，“反对有什么用？他又不是不知我不喜他纳妾，在家里还不是明着暗里的来，但凡长得顺眼点的，都要去招惹。我现在也算想通了，只要不接回家里来，脏我的眼，任他在外面置几房外室，我也懒得管了。”
何夫人说得云淡风轻，但语气里仍有浓浓的埋怨。
想必她心里，远没有面上这般冷静。
柳希月很明白何夫人的心情，在她说这话时，柳希月无端地就想起她的母亲柳夫人。
记得当初她曾在母亲面前提过，想嫁个心里只有自己的如意郎君，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
母亲听了，没有反对她，而是苦苦一笑。
她对柳希月道：“当初我嫁到柳家时，你父亲曾对我说过，他心里只有我，必善待于我，永不纳妾，结果呢，你看到了的。”
母亲出身高门大户，又在疆北经历过大风大浪，不相信父亲兴头上说的甜言蜜语，但在父亲真的纳妾后，也还是落寞伤神过一段时间。
“不要对男人有指望，你的心才不会痛。”
柳希月还记得母亲对自己的规劝。
何夫人的出身不比母亲差，可能与母亲一样，也以为自己不会相信那些哄她的甜言蜜语，可事情真的发生了，也难免被伤害。
因此，不能排除她因为嫉恨红柳，对她动了杀心。
“昨日晚间，你都做了什么？”柳希月问道。
何夫人比何墨书消息灵通，柳希月这么一问，立刻笑道：“是何墨书告诉你的我可能会买凶杀红柳？”
柳希月一愣，摇了摇头：“何大人以为你并不知晓他和红柳的事。”
何夫人听了这句话，脸上的笑意才有了几分货真价实。
“我昨日赴宴后便回了府上，而后一直在我的房中查账。”何夫人说着笑道，“我知道大人会怀疑什么，若大人愿意，可派人来全程参与何家的查账，看我们家有没有来路不明去向不明的大宗钱财流通，也好让何墨书安安心，看究竟是不是我贪了中馈的银子。”
柳希月听得眉头一拧，有些不解。
怎么这两夫妻倒像是有了财务上的纠纷？
燕景煜先开了口，但并没有直接回绝：“这是否有些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何夫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正好你们也可以替我作证，看是不是账房都是我的人，才让何家的银子没了。”
燕景煜闻言看了柳希月一眼，见柳希月点头，才笑道：“既然如此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与何夫人商量好查账一事，便出了何家。
走出何家大门，柳希月才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红漆大门，奇怪地道：“怎么听何夫人这意思，何家的账似乎有问题，何墨书怀疑是何夫人贪了银子？”
“是，不知是不是近两日才发生的事情，所以调查的格录上没有记录下来，我派人回去让他们再查一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燕景煜说道。
柳希月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又开口道：“若何家的账目没有问题，那何家这条线索算是断了，我回现场再查查，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发现。”
“好，我这就安排马车送你回去。”燕景煜说着，转身去吩咐马车。
柳希月站在何家大门处，抬头看了看远方的天空。
这会儿已接近中午，太阳高照，远远地挂在皇宫的正上方，明亮的阳光照在琉璃瓦上，反映出道道金光，令皇宫显得更加威严肃穆。
现在天气愈发冷了，就算是中午日头最大的时候，穿着袄裙也略感凉意。
柳希月拢了拢身上官服自带的披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
今晨在发现血迹的那条巷子里，她似乎有扫到巷子墙上的一角挂了一方小小的布料，但当时她的注意力被血迹吸引去了，就没有再去查那方布料。
那布料会不会是刺客藏身时不小心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