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老爷子第一次松了口风：“那就尽快好起来，把她带回家，给外公看看。”
“我会的。”
又闲聊了几句，他精力有些不济，就回了房间休息，宁家人也陆续离开，只有宁婧北留了下来。
面对她欲言又止的眼神，战霆肆眼底一片坦然，淡定地冲她招了招手：“妈，过来帮我一下。”
宁婧北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上前接住了他一只手，就见他用另一只手抓住了轮椅扶手，白皙的手背上青筋绽起。
战霆肆胳膊和膝盖一起用力，将身体一点点抬了起来，等到彻底站直身体时，他的脸色已然苍白的可怕，就连头发都被冒出的冷汗浸湿。
痛感再次疯狂的涌来，他浑身都在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他却无暇顾及这些，只是熟悉着有些生疏的视角，眼底的光芒一点点变得亮的惊人。
被遗失已久的掌控欲再次袭来，他迫切地想要如同以往一般正常行走，尝试着抬腿，身体却无法保持平衡，不受控制地歪向一侧。
宁婧北被吓了一跳，连忙去扶，他身体的重量大半压在了她单薄的肩上，她咬紧牙关才没跟着一块摔倒，却还是忍不住惊呼一声。
华文赋顿时皱起了眉，大步上前将战霆肆按回了轮椅上，轻嗤一声嘲讽道：“你还是这么没有耐心。”
战霆肆这才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用力闭了闭眼睛，才哑声道：“妈，对不起，有没有伤到你？”
“没有。”宁婧北连忙摇头：“你别急，我们慢慢来，总会好起来的。”
“呵，先不说你腿上的伤，这么久没有站起来，你的身体早就忘记该怎么走路了，你这么着急，是想直接起飞吗？”
华文赋也跟着呛声，但语气中不难听出担忧。
战霆肆平复了情绪，才冲着他微微颔首，要来了一副拐杖，在宁婧北的搀扶下，一点点学着走路。
即使他走的十分缓慢，但比起之前无法离开轮椅的样子，要好了太多。
宁婧北按捺着激动的情绪，跟着他的步调，不停地柔声安慰鼓励着，恍惚间，有种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看着他小小一只，蹒跚学步时的感觉。
膝盖的半月板似乎有些发炎，骨头磕碰在一块，每一步都疼的像是在刀尖行走一般。
为了不让母亲担心，战霆肆强忍着，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意，摆出一副很轻松的样子。
华文赋忍不住叹了口气：“不想笑就别笑了，你这样子真的很难看。”
他毒舌直率惯了，从没想过自己说出的话是否合适，况且宁婧北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这对母子不过是在拼了命的替对方考虑，将酸涩难忍的痛苦强压在心底罢了。
战霆肆苦笑了下，也不好意思和老人家计较，便握了握宁婧北的手，故作轻松地开着玩笑。
“妈，记得你之前给我读过的故事书吗，现在的我，像不像你口中的小美人鱼？”
宁婧北笑了笑，没有辜负他的苦心：“什么乱七八糟的，等彻底痊愈，就快点去找你的王子，让我省省心。”
……
又是浓稠如墨般漆黑的夜晚，顾瑾汐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这样的梦境夜夜都会如约侵扰，经历的多了，也就不会再让人感到恐惧。
她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蔚晚澄快点出现，只要早点挨过那顿打，说不定天还没亮，还可以睡一会。
但这一次，显然有些不一样。
一些陌生的，从未见过的记忆片段突然涌了出来，顾瑾汐看着那一张张陌生的脸，大脑鼓鼓胀胀的，让她痛苦到几乎尖叫出声。
眼前的画面定格在一间狭小的手术室，一个陌生的男人将她抬上了手术台，足有小臂那么长的针管一点点没入她的体内。
衣裙渐渐被温热而黏腻的液体所打湿，身体里像是缺失了一块似的，变得空空荡荡。
梦境戛然而止，顾瑾汐猛地睁开眼睛，抚着胸口坐直身体，呼吸声渐渐变得粗重。
她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也看不懂这无比凌乱的场景，只是梦中那深沉的痛苦和绝望，几欲将她吞没。
她突然变得很难过，不想独自一人待在这空旷的房间里，夜还长，便顺着走廊，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荡起来。
这个梦让她下意识地反感、厌恶，一连几天，为了避免再做同一个梦，一到晚上，顾瑾汐就开始到处闲逛。
她心里装着事，低着头沿着走廊慢吞吞地走着，猛不防重重地撞上了什么东西。
郁述白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有些不满地微微皱眉，冷呵道：“像个鬼似的，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在外面闲逛什么？”
“……”一股郁气胸腔里横冲直撞，顾瑾汐一连几天没休息好，状态很差，精神很差，闻言想也不想地就怼了回去。
“你不也一样没睡吗？走路连个声音都没有，你才更像鬼吧？”
郁述白一时被怼的哑口无言，沉默了一瞬，方才开口：“我怎么不知道你居然这么伶牙俐齿。”
“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他深吸口气，似乎是在按捺什么，好半晌才闷声闷气道：“做噩梦了？告诉我，你梦到了什么。”
顾瑾汐瞬间便察觉到，他虽然给予了一些自由，但实际上一直在监视着她，此时他的突然出现，也绝对不是什么巧合。
她的心情瞬间变得更加糟糕，表情变得冰冷，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二字。
“我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也请你把监视我的人撤掉。”
郁述白忍不住咬了咬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他的忍耐度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但看在她是难得一遇的试验品的份上，他还是好脾气的解释着：“只是为了监控你的身体情况，在你的房间里安装了监控仪而已，没有派人监视你。”
顾瑾汐愣了一瞬，刺猬般竖起的戾气像是破掉的气球，转眼间就消散殆尽。
她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含糊地咕哝道：“对不起。”
“总算是说了句能听的话。”郁述白眉头微皱，又很快舒展开来，随意挥了挥手，气场又归于冰冷。
“身为一个试验品，你该自觉一点，睡眠不足会极大的影响你的身体健康，请务必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顾瑾汐情绪低落，闻言点了点头，也没了继续交谈的兴致，转身走回了房间。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