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顾瑾汐的很多面,有强势的,有冷漠的,更多是摆出虚伪的热情的时候,却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柔软的一面。
从那压抑无比的抽泣声中,足以感受到她字字句句饱含着多么深刻的情意。
夏思扬前半程的人生晦暗阴冷,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热烈如旭阳般温暖的感情。
他莫名地叹了口气,轻声问道:“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顾瑾汐像是受了伤的小兽一般,孤独无依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也只有在酒精的麻醉下,才肯将自己柔软的腹部展露出来一些。
“我不知道。”
她满面颓然,缓缓松开了手,双腿一软,便靠在车身上缓缓滑落在地。
“离开的这几天,我除了报仇,其余的时间都用来找他了,我两天没有睡觉,恨不得用自己的腿走遍这一整个潮屿。”
“我动用了自己所能找到的一切关系网,也让负责情报收集的部门来帮忙找人,但就是,得不到他半点消息。”
顾瑾汐抬手捂住湿漉漉的脸颊,声声悲怆地哽咽着。
“是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事,他才躲着不愿意见我的,可是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会改的!”
夏思扬也跟着半蹲下去,抓着她的胳膊,想要把她搀扶起来:“地上凉,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
她却不知道哪来的执拗劲,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似的,不仅没能扯动,还差点让夏思扬跟着跌在地上。
他满脸的无奈,和醉鬼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便也只能顺着她的话哄他。
“不会的,你的男朋友那么爱你,怎么可能舍得真的不见你。”
顿了顿,夏思扬轻抿薄唇,心底突然浮起了一种莫名的情绪,他仔细感受了下,觉得自己应该是羡慕的。
“说不定,他就在某个角落,等着你去见他。”
顾瑾汐还真被他安抚住了,只是坐在他脚边沉思了半晌,突然又出声质问。
“如果没有呢,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她头脑不清地耍无赖,夏思扬心底却越发柔软,不受控地想起了自己的小妹妹,那么小小软软的一团,脾气却大得很。
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在情绪转移,将压抑的没有出处的情感用在了顾瑾汐身上,却也无法遏制自己。
夏思扬屈起食指,弹了弹她的额头,在顾瑾汐吃痛闷哼一声时,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眼底是不自知的宠溺。
“就当做是夏哥对你做的承诺吧,一定会让你见到他的。”
折腾了一晚上,顾瑾汐也累了,朦朦胧胧地闭上眼睛,靠在了他的胳膊上,也不知有没有听清楚。
扎在脑后的头发也散开披在了肩头,衬得她的脸庞越发白净,鸦黑的眼睫随着呼吸轻颤,嘴里还在呢喃着什么。
夏思扬这才恍然想起,原来她年纪这么小,还这么年轻。
心底的怜惜被勾起,便趁着这茫然月色,越发升腾起来,即使明知道她听不到,他还是忍不住微微肃容,认真地一字一句道。
“我会帮你找到他的,这是约定,也是承诺,这辈子都作数。”
说完,他还幼稚地抓过顾瑾汐的手,和她牵了牵小指,就算是拉钩了。
……
顾瑾汐醉的厉害,第二天早上醒来,昨天晚上说的话直接忘了个一干二净,只隐约记得自己丢了人。
一想象到自己坐在地上又哭又笑的样子,她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懊悔之下,一时甚至都觉得无言面对夏思扬。
要不是考虑到已经翘了两天的班,她还真想装病继续休息,拖拖拉拉地去了办公室,却正好和夏思扬迎面撞上。
顾瑾汐脸上的表情霎时凝固住了,生生按捺住了自己拔腿就跑的冲动,尴尬而不是礼貌地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夏哥,今天怎么还来这么早?昨天晚上刚应酬过,注意点身体。”
夏思扬有些不自在地摸了下眼尾,没说自己已经一夜没睡,只是仗着还算年轻,这才不至于面容憔悴。
“我有点东西想要给你看。”
“什么?”
他没有直说:“去你的办公室吧,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见他一再坚持,顾瑾汐也渐渐冷静下来,跟着他到了办公室找出笔记本电脑,又开始播放一段提前录好的视频。
看着熟悉的画面,她脸上露出几分不解。
“这不是几天前,我们去零售药店做线下宣传时候的录像吗?”
“嗯。”夏思扬点了点头,将进度条往后拉。
“为了给顾客做意向调查,除了采访我们,也有好多人在人群里面做随机调查,而在这些人里,我发现了一个身影。”
他将电脑上的画面不断地放大再放大,最后定格在某个模糊至极的身影上,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也足够让熟悉的人辨认出来。
顾瑾汐猛地僵硬在了原地,唇瓣开开合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身周的一切都像是逐渐远去,只剩下了那个朝思暮念的人。
夏思扬没有看她的表情,只是轻叹道:“抱歉,我擅自动用了一部分权限,去调查了一下你的资料。”
虽然医药和情报不属于同一个部门,彼此之间并非互通,但身为顾瑾汐的助理,他还是有这些特权的。
而战霆肆也算是半个名人,只要得知了他的确切存在,随便在哪个搜索引擎上都能出来一大堆资料。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通过一张照片,堪称大海捞针般在潮屿找到的人。
顾瑾汐抓在桌上的手不断收紧,硌的手心生疼,她却顾忌不到这些,只是霎时间红了眼眶。
“原来那天不是我的错觉,他是真的在看我……”
她心底一时悲喜交加,只是身为成年人的自制力,让她不至于当场掉下眼泪来,但情绪已然无法尽数收敛在眼眸之中,汹涌而不受控地流淌出来。
她不由死死捂着嘴,用力地闭上眼睛,只是眼睫如同濒临溃散的蝶翼,彻底乱了节奏。
“原来他从疗养院逃跑,是想要来找我,明明他都这么主动了,但我竟然没有察觉到。”
“他没有生气,没有不想理我,是我太傻了,是我对不起他……”
“顾总。”夏思扬担忧地看着她,犹豫着,伸出手轻轻搭在了她的发顶,像是抚摸小猫柔软的皮毛般,一下下轻轻顺着。
“比起难过,我们现在就去找他,如果还想要继续道歉的话,那就让他亲耳听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