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孰轻孰重,便已然分明。
“欠了两次,好一个欠了两次,你以为我付出那么多代价,帮了你那么多,就是为了让你欠我个人情?”
郁述白神色晦暗至极,甚至忍不住倒退几步,隽秀的容貌上是一片颓然,他有些艰涩地扯了扯唇角,只是笑起来的弧度,极为难看。
“你可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人,只是为了想能够和我见上一面,就要付出多少代价?”
说着说着,他的眼眶甚至情不自禁地微微泛红,一直强行按捺在心底的情意,终于控制不住地宣泄出了几分。
他也不想再继续按捺下去,干脆自暴自弃地放任了自己。
“我知道。”
顾瑾汐低垂下眸,并不去看他的眼睛,即使是捕捉到了那一瞬滚烫又炙热的情意又如何。
既然她什么都给不了,又何必再给予没必要的希望。
她狠了狠心,一开口便极为冷淡而漠然:“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做什么,我甚至都没有拒绝的权利,就算你现在后悔,也于事无补。”
“你也早该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帮忙的,就尽管开口,我也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看着她精致眉眼拢上的那一抹寒意,就像是万年不化的冰川一般,妄想靠近,也只会反伤到自己。
不,她不是没有温柔贴心的一面,只不过永远不会施舍给别人而已。
郁述白轻讽地笑了一声,明明早就预见到了这样的局面,但他是个人,受了伤心也还是会疼的。
他重重地咬了下唇角,任由口腔里弥漫起了铁锈气,字字句句都仿佛带着血一般。
“好,记住你这句话,顾瑾汐,你欠我的,这辈子,我终有一天会讨回来。”
郁述白下颌紧绷着,露出一抹纤白的脖颈,隐约有青筋微微鼓起,似乎只要这样,就能将那所剩不多的骄傲和自尊挽回一些。
他一圈圈解开了手上的绷带,直接将其抛向了海面,转过身离开了这里,一步步走的极其用力。
顾瑾汐没有看他,只是低敛下眼睫,精致的脸上神色平淡的近乎冷漠。
她看着那浸了血的绷带,和海水渐渐融在了一起,泛起了一圈圈带着血丝的波澜。
……
顾瑾汐不断地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管理好公司,研制住适合的药方。
之前给战霆肆用过的祛疤药样品,效果很好,不过短短一周时间,他耳朵后面的伤疤就彻底消失,皮肤摸上去,甚至比之前还要光滑一些。
这项研究,算是暂时告一段落,只是关于他听力的事,要更棘手的多。
顾瑾汐曾给战霆肆做过一系列十分复杂繁琐的检察,但报告显示,他明明一切正常,却还是什么都听不到。
即使有意控制,但在看到检察报告单的那一瞬间,她还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接近崩溃的表情。
战霆肆心霎时软化了下来,直接将她捞到了怀里,动作轻柔而爱惜地一下下啄吻着她的颈侧。
“没关系,要是治不好,我们就不治了。”
顿了顿,他又轻笑着道:“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会读唇语,之前装作沟通困难的事,都是装出来,故意骗你的。”
其实事情并没有这么轻松,读唇语这项技能,他练得并不熟悉,在失忆的那段时间,更是忘了个一干二净。
听不到声音,也无法与外界沟通的他,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离了起来。
所以他强迫自己重新拾起了这种能力,在恢复记忆之后,更是无数次的,拿着镜子一个人偷偷的练习。
只是这些辛苦,在顾瑾汐一个伤心或委屈的眼神下,瞬间就变得不值一提起来。
看着她渐渐红了的眼眶,战霆肆的心更是软的一塌糊涂,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揪了揪她脸颊上的软肉。
“不是说了吗,就算听不到声音,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影响,治不好就不治。”
“要是哭的像个小花猫似的,可就不好看了。”
换作往常,顾瑾汐此时一定会羞涩的红了脸,重重地拍开他的手,再回敬上几句。
但她的心脏却只是沉甸甸的,提不起任何玩闹的兴趣来,只是捏着报告单的手指忍不住紧了紧,像是宣誓一般慎重开口。
“不,我一定会让你的听力恢复的。”
为了这件事,她特意抽出了一天的空闲,回了趟疗养院,调出了所有有关战霆肆的检查报告。
虽然说之前乔惠薇有心想要毁掉这些,但战霆肆刚开始住院的时候,是由她的老师全权负责,有一部分资料是她无法接触到的,这才得以保存下来。
知道自己的学生闯出了这么大的祸,老师也觉得十分抱歉,凡是顾瑾汐所提出的要求,他都通通答应了下来。
“战总刚刚住院的时候,状况就已经十分糟糕了,不仅自杀,他甚至出现了十分严重的自闭现象,听力受损是吃药治疗好的。”
“至于后来为什么会再次失忆,因为我不是主治医生,具体情况也就不太清楚了。”
仅仅是透过那一串串波动到反常的数据,便已经足以推断出,战霆肆当时的身体有多差,遭受了多少罪。
顾瑾汐看着看着,眼眶就渐渐红了,眼泪控制不住地,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般掉落下来。
她连忙用手去擦,却都于事无补,直至泣不成声,手里的病历都被打湿,无数字迹晕成了一团。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不至于受这些罪。”
纪黎仅仅是因为没能照看好战霆肆,就自责的不行,而顾瑾汐自认为是他受到一切伤害的罪魁祸首,心里的压力更是沉到喘不过气来。
她一直都不敢去了解战霆肆的那段过往,就是怕自己会承受不住而崩溃。
好在有外人在场,她多少还是保留了几分理智。
“医生,抱歉,我今天来找过你的事,请不要对任何人说。”
医生叹了口气,承诺道:“您放心,我一定会帮您保密的。”
即使他只是个外人,但也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这两个人对彼此的爱意,只是明明如此相爱的两个人,却要经历如此多的波折。
顾瑾汐垂在身侧的手捏紧又松开,缓缓道:“我现在已经构思出了一个治疗方案,只是,还需要你的帮助。”
“顾医生,你尽管开口就好。”
她微微颔首:“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