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在数亿身份证ID中抽取10万个测试资格，可不是简单的摇几个号码就能解决的，要最大限度的公开、透明，要经得起亿万人的检验，要让绝大多数不能中奖的人无话可说……迦南公司为了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组建了一个庞大的专业队伍整天讨论研究，最后拿出来的东西还是淹没在一片口水之中。 最初的方案是按地域省市行政区，也就是按照每个人的身份证号码的规律分成若干个组，每个组都有一个数字编号，每个组下面都有一个万个身份ID，抽中这个号码就抽中了这个组，这一万人就同时中奖…… 一下子一万人中奖，谁在那个组，每个组下面有多少人谁弄的清楚？要知道，那可是数以亿计的身份ID，打印出来的A4纸都能填满一个屋子，谁有精力和能力，每个组都去看，都能搞清楚有那些人？ 这万一这个组抽中了，可这个组下面全是一些有钱有权的人又怎么说，要是有人搞暗箱操作，弄狸猫换太子的把戏又如何防范？ 迦南公司的公信力？ 对不起，出了三测的集体腐败案，公众最不甩的就是资本家的节操了。 本来，人家一个民营公司旗下的游戏，游戏资格给谁不给谁当然应该人家说了算，可开发这个游戏的是华科院，主要技术来自国有、公共资产，国有股份还占49%呢，原则上人人有份，迦南游戏和技术属于全体公民集体所有。 这话没毛病，迦南公司因此而灰头土脸，方案刚公布出去不久，就被迫收回重做。 第二个方案将每个组下面的ID缩减到1000，每个组下面的人都会在网上进行公示，在抽取之前，也会交给相关部门进行审计，形成所谓的‘底案’，一旦进入抽奖前的准备时间，就不允许更改。 按理说，这样的方案已经很成熟了，你要再说不信任有关部门就没得谈了，反正怎么弄都能鸡蛋挑骨头，没有一个方案能过关的。 这次的质疑声小了不少，可在‘开奖’前几天，突然有自媒体爆出，某某二代在某某场合，当着一群狐朋狗友的面，说自己已经内定了四测的资格云云，被人暗中录像，发到了短视频平台上，被某个自媒体大V看到，一经转载，就引爆了人们心中那颗始终怀疑和不确定的神经，引起轩然大波。 在全民声讨、嘲讽、不满和有心人带节奏的情况下，有关部门在第一时间成立了专案组，对案件进行了调查，调查的结果是，这个某饮料集团公司的大股东二代，只是在吹牛，鉴于他的行为造成的巨大社会影响，只能给予行政拘留三天，外加罚款2000元的处罚。 这样的结果如何能服众，如何能让阴谋论盛行的热潮平息下去？ 2000块因此成为网络热梗，广大自知希望渺茫的996社畜和背负房贷、车贷要养家糊口的中青年纷纷自我打趣。 你有2000块吗？ 我有2000块了，你呢？ 连2000块都没有不如躺平之类的，群情激愤的声音少了，低沉、压抑、愤怒、不满的情绪还在线上线下酝酿，就好像一个沉默的火山。 第二个专案组完全是赶鸭子上架，没事儿也要找出事儿来，他们必须尽快的找出一个靶子，来安抚和平息线上、线下酝酿的不满情绪，给公众一个需要和“原意”相信的真相。 注意，原意两个字下面要划上粗线，这是重点。 那个大股东二代和某饮料集团巨头因此而到了血霉，本来就没做啥啊，招谁惹谁了！？ 股票跌停，市值缩水，财务报表、食品安全、有无偷逃税款、其他是否涉及违法、违规的事项……都一一被显微镜下检验。 搂草打兔子，其他诸如内外勾结虚构身份证ID，买卖身份证ID，将已经去世、失踪，将刚婴幼儿和不符合抽取条件的身份ID，‘买’入抽奖池中，以增加自己抽中的概率…… 某些宝妈惊愕发现，自己刚出生几个月的宝宝，已经长到20岁了。 某些因特大灾难和意外已经死绝了家庭，突然全家集体‘复活’，只是全家人的口音有些怪，有的东南亚那边的怪声怪气。 ……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来隐藏在水面下的还有这么多的泥鳅和鲶鱼，光身份证ID没用啊，得有人，于是，从东南亚，特别是越南缅甸那边有组织的偷渡之风盛行，冒名顶替者，高达数十万。 哎呀呀，不得了啊，这也太黑暗了。 专案组也没有藏着掖着，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因此而锒铛入狱，也不知道多少人因此而倾家荡产，更不知道多少个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黑爪被剁断…… 公众满意了，也解气了，自以为找到了真相，注意力又转了回来。 一地鸡毛后，抽取方案更难产了。 这个时候，正是余庆东接待贝高阳的关键时期，压力全在下面，也算是逃过一劫。 第三个方案有关部门插手了，再让你们这样弄下去，最后还不知道怎么收拾。 这最后一个方案就‘靠谱’了很多。 第一，分组以自愿的形式加入，每组1000人，打破地域、省市行政区之分，每组都有一个独有的数字编码，方便抽取。 第二，共计6亿4千5百多万个有效身份ID，将被划分为64.5万3百个分组数字编码，每个有抽取资格的身份ID，需在最后时限截至之前，选择其中的一个分组入驻，以获得相应的数字编码，过期不候，一旦入驻，就不允许更改。 第三，抽奖现场线下线上全程直播，抽奖机器由华科院定制，已经生产完毕，经过了最严格的检验与验收，杜绝了任何作弊的可能性。 第四，此方案为最终方案，所得结果具有法律效应，任何人、任何组织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不得无故抹黑和质疑，明知故犯或者出于扰乱正常社会经济秩序之目的的犯罪行为，一经发现，就决不姑息。 好吧，这下消停了。 这个方案比第一个方案要简单很多。 直接粗暴，但很方便与直观，分到那个组，拿到什么编号，你们自己去选，‘抽奖’网站已经开放了，645万多个分组，每次抽取64.5万分之一，抽100次，概率为六千分之一。 每个人六千分之一的概率成为玩家。 这可比想象中要高出不少啊！ 至少比双色球、大乐透的中奖概率要高很多不是？ 以前没有这样直接明了的数字概率，只觉得在14亿人中抽中自己的概率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因此而着急、无力、愤怒，正是因为这样的心理，才会一点就炸，一摸就着。 直播中的抽取现场，面无表情的公证员念完台词，没有任何过度，‘抽奖’马上开始。 只见巨大的机器让人不明觉厉，摇奖员也是面无表情，只对着镜头按下了一个红色的按钮，无数色彩统一的球就开始在透明的容器中转动起来。 大约半分钟后，圆球纷纷下落，第一个号码很快就滚了出来。 是1。 一个号码就能定很多人的生死，线上看直播的哀嚎遍野，弹幕多的画面都看不清，从未有那件事如此牵动普罗大众的心，创造吉尼斯世界记录的收视率，也没有人关心，更没有人统计。 “1，是1，妈，是1，1！”
一个老式的宿舍楼，一个16岁的高中生捏着手里的号码，紧张的冲卧室方向喊。 “只是第一个数字，鬼叫什么，邻居都休息了。”
少年这才稍稍按耐满心的亢奋，紧紧攥住的拳头汗水琳琳，写着分组号码的纸条都湿透了，电视上还贴着他妈不远万里去五台山道馆求了好运符，房间里各处的摆设也俺风水师父的建议改动过了。 也不知道那个算命的说，他爸妈不适合看直播，也不适合过于关注这件事。 他爸爸妈妈就将自己关在卧室，装作不在意，不关心的样子，只留穿着红裤衩内衣的儿子，守在电视机前。 这是个普通的家庭，发生在全国各地。 国际上，这一幕直播的画面也出现在很多国家和地区的电视机屏幕上，那一个转动、跳跃、下落的圆球，真是牵动不知道多少人的心。 此时，西欧的一家电视台主持人报了第一个数字是1。 时值东欧的某个小国大选，为了博最后的出境，也为了争取最后的选票。 “第二个号码，第二个号码，来吧，来吧！”
17岁的少年紧紧的盯着电视屏幕，看着第二个号码滚了出来，在公证员还没有大声报出这个号码之前，就从沙发上一跃而起，面目通红的挥下拳头，大喊，噎死，噎死，干，我日，牛逼，啊哈哈…… 他爸妈在卧室等的心急火燎，又不方便表示自己的关心，偏偏这混小子只知道在哪鬼叫，就是不肯给一个准信。 “爸妈，是4，是4，第二个号码又中了，哈哈！”
当初因为这个分组的号码有4，他的父母，特别是妈妈对一家人抓阄产生的号码提出了异议，还是少年坚持不换，才收获了此时的狂喜。 后面还有三个数字加一个特别码，少年在父母的吼声中安静下来，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等待和煎熬。 第三个号码没开出来，楼上就一阵叮咚咣当的乱响，争吵声和指责声透过楼板让楼下听得真切，少年撇了撇嘴，忍着噪音，将电视声音开到了最大。 第三个号码是7。 少年这次不叫了，傻傻的愣着，好一会都没有出声。 他的父母还以为第三个数字让他们出局了，忍着巨大的失望相互安慰，没关系，这才第一次，后面还有99次云云。 “爸，妈，又，又，又中了，7，第三个数字是7！”
前三个数字分别是1、4、7，还剩两个数字和一个特别码，概率已经大到让人生出巨大的期望了。 他的爸妈更加紧张，对事前做的那套准备就更加笃信，为了显示自己的不关心，拼命的让自己不去想，可越是这样，就越是…… 于是两人干脆的唱起歌来。 “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胸前的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跑调、颤抖、杀鸡般难听的歌声显得如此突兀与滑稽，可这个时候，又有多少人是正常的？ 楼上楼下，各种异响，各种人声、狗叫，大人、小孩一起闹腾，最终号码还没出来呢，外面就有人放起了鞭炮，还有人跑到外面大声叫骂着谁、谁、谁…… 第四个号码，第四个号码。 少年被迫贴到了电视机上，盯着上面还在滚动的圆球，紧张的满身汗水。 第四个号码滚了出来，他的眼睛突的瞪大，嘴巴张开，嗬嗬了好一会才狂叫一声：卧槽！ 第四个号码是9。 1479只剩下一个数字和一个特别码了。 卧室里，他的父母已经不敢唱了，也唱不下去了，如有上天眷顾一般，最后一个数字也是如奇迹一般的中了。 是0。 14790，还差一个为字母的特别码。 概率已经缩至10%以内了。 “爸妈，你们，你们怎么出来了！？”
直播屏幕上正在换号码球，少年看到父母居然走出了卧室，原对这套封建迷信不感冒的他，这时也不想冒一丁点的风险了，连忙驱赶脸色不对的父母进去，还从外面锁住了房门。 最后一个特别码，能否挽救这个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家？ 少年的父母身上都有严重的慢性病，也没有正式的工作，只靠每天在夜市摆摊维持生计，少年的学习成绩也不行，高中毕业就意味择业，游戏资格，玩家身份，宛如可望而不可即的救赎之光。 能看到，能听到，确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没想到，真没想到，这道光竟，竟有一天笼罩在自己身上，尽管最后的特别码没有出来，少年已经相信最后一定是E。 果不其然，特别码是E。 14790E。 第一个分组中出。 少年的身份ID就是其中之一。 但乐极生悲。 当少年想起卧室里的父母，开门进去的时候，他的妈妈已经面色青紫，气若游丝了。 就这还死死的攥住老公的手，不让他出去。 “啊！”
少年发疯似的背着母亲冲出了家门，后面追着的是他的父亲，踉踉跄跄，悲喜交替。 对了，少年的名字叫李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