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滚滚河水从一片朦胧的灰雾中落下,拍打在两岸瘦骨嶙峋的怪石上,发出的阵阵轰鸣声震耳欲聋。而在灰雾之中,似乎有另一片天地,但是无论郑允如何尝试都无法穿过,像是有一层坚韧无比的薄膜隔断了两个世界。但郑允并没有轻易放弃,又绕着走了一段距离,仔细查探了几遍,期间也碰见了几位有同样想打的领主,可都是一无所获,于是郑允等人也想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开始按照原本的计划,沿着哭嚎河一路往下。走了大半天,轰鸣的河水声不绝于耳,恍惚间郑允甚至都产生了某种错觉,那河水滚滚而流的声响仿佛不是在耳边传来,而是直接在脑海中响起。在发现这一点后,郑允顿时有一个念头在浮现,然后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见太阳已经渐渐西下,便说道:“今天就在这里扎营休息吧。”
“是,领主大人!”
猎一猎二各自应了一声,就去安顿兵士了。走了一天,走得腰酸背痛、饥肠辘辘的朱棣也去忙活着今晚的菜色,天佛原乡里的野味不少,而且大多都是现世和领主世界没有的口味,所以这些天来倒是让他大饱口福了。而林子悦却是心思细腻,察觉到了什么,和郑允一起坐在了哭嚎河旁,问道:“你也注意到了?”
“恩。”
郑允看了一眼林子悦,并没有觉得意外。当年,林子悦可是小镇里的文科状元,自己则是仗着家境比较殷实,才有机会和她一起到京苑读书。林子悦接着问道:“有办法吗?”
“只能试试看。”
其实郑允也没有多大把握,只能说有办法总比没有办法要强。吃过晚饭之后,天色就彻底黑了下来。这时,郑允也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林子悦和朱棣,其实也不是特别复杂,就只是通过冥想,进入精神层面的世界。哭嚎河之所以有种种传说,甚至是让人产生投河自尽的念头,郑允觉得,都是在精神层面发什么了。为了防止中间会发生什么变故,郑允才告诉了他们两人,让他们有个准备的同时,还能看住自己,免得把自己真的就投河自尽了。等全部都安排妥当后,郑允才在林子悦和朱棣二人的注视下,盘坐在了静心蒲团上,7名高大魁梧的佛兵拱卫左右,接着才是重装步兵。而龙狼骑兵则是被猎一猎二分别带着在四周游弋,保证能在第一时间发现敌人,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找出应对之法。随着双眼紧闭,郑允的思绪很快就开始神游物外,正当他感到昏昏沉沉的时候,河水滚滚而下的轰鸣声就突然响起,让他顿时清醒了过来。等重新睁开双眼,眼前的世界已经陡然变了一个模样。这个世界仿佛正浸泡在无穷无尽的河水中,所有的一切都在灰暗的河水中朦胧不可见,虽然自己的身子也漂浮在半空中,却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就连呼吸和行动也如同在地面上一样自如。哗啦啦!河水流淌的声音一刻不曾停歇,郑允找了好久,才找到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他沿途找了过去,光秃秃的河底很快就有了新的景物。无数山石耸立在地面上,像是经过工匠的精心雕刻,然后又按照某种特殊的方式排布,在极具美感的同时,也可以从各个方向,抵达中心处的凉亭。凉亭有四根白玉石般的柱子,刻有无数佛像,姿势、动作也不尽相同,似乎在讲述某个故事。而凉亭中还有石桌石凳,石凳上摆放着棋盘,石凳上坐着一道枯瘦人影,人影背对着郑允,所以也瞧不清楚模样,只能看得出似乎是一名僧人,身上穿着一件破烂的袈裟,圆头上顶着十二道戒疤。之前,郑允和朱棣就找林子悦恶补过佛教常识,得知戒疤数目有一、二、三、六、九和十二这几种,而其中十二戒疤则是极为罕见的菩萨戒,是大乘菩萨所受持之戒律,其地位之高,几乎等同于释迦牟尼佛座下的十大门徒,所以能不招惹这尊大佛就不要招惹。抱着这个想法,郑允转头就走向了另一边。可就在这时,那滚滚流淌的河水声竟然变成了说话声。“施主既然来了,为何不跟贫僧说会儿话?”
郑允回头看过去,只见那名僧人连人带身前身下的石桌石凳统统调换了一个方向,正对着郑允,终于能看清他的模样。整张脸上没有任何脂肪,皮肤就像是长期泡在水里似的发白发皱,正紧紧地贴在他的面部骨骼上,深深凹陷的眼眶中也没有眼球,取而代之的是两颗闪着诡异荧光的小点,盯得郑允一阵毛骨悚然。“岸边的哭嚎声,还有那投河自尽的传说,全都是你搞得鬼?”
郑允紧盯着这名模样怪异至极的僧人,质问道。“阿弥陀佛!贫僧从不杀生。”
僧人诵念一声,接着说道:“若施主能在这棋盘上赢我一局,贫僧自然有大机缘赠予施主,若是施主输了,便是愿赌服输,要在这幽河河底陪贫僧念经诵佛。”
“那我要是不想陪你下棋?”
“施主自便就是。”
听见郑允不愿与他赌棋,僧人也不恼怒,因为这幽河的出入口只有两个,一是河水的源头,二是河水的尽头,但是在天佛原乡破碎之后,这两个入口都已经消失不见,所以等到最后,他肯定还是会回来找自己的。对此,他是一点也不急。毕竟不管是谁被囚禁在这河底无数岁月,对时光的感知都会变得非常迟钝,唯独那种空洞的寂寞会如同虫蚁啃食般,让人痛苦不堪,所以他才想出了这个办法,绕过了封印,将贪图机缘之人留在身旁。当然,他口中所说的机缘也并非是随口所说,这些年来,输掉棋局的人,没有上千,也有上百,这些人无一不是个中高手,而所谓的机缘,自然是他们的毕生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