曰本的深夜,罗马正是黎明之前。 办公桌上的台灯还亮着,破晓的晨光已经穿过了落地窗,在宽敞的房间里留下蒙蒙光亮。 弗罗斯特放下手里的文件,揉着眉心起身。 他看了一晚上的文件,都是加图索家族派往世界各地的混血种的报告书,确信当年那个从黑天鹅港逃出来的人,最后消失的地点就是曰本! 同时,他也相信将家族的烂摊子丢给自己的那个花花公子,也一定知晓此事,只不过没有告诉自己。 弗罗斯特伸手,一点点将窗帘拉上,深邃的目光一直看着天光隔绝。 “先生,我们该出发了。”
敲门声响起,然后是秘书帕西的请示。 今早他们将搭乘最早的班机飞往美国,一方面是跟卡塞尔学院的正副校长及装备部当面讨论龙类胚胎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是跟在那边的混血种家族见面。 就像顾谶说的,弗罗斯特目前的处境并不好,他被盯上了,是‘他们’终于按捺不住,窥伺既来自家族内部,也有外部的人蠢蠢欲动。 他需要联络自己的力量。 弗罗斯特用热毛巾简单敷了下脸,然后便从衣架上拿起大衣,朝外走去。 他的腰板依旧挺直,步伐仍然沉稳有力,展开的肩和昂起的头颅,充满着自信和挥斥方遒的威严。 车子早就等在楼下了,司机恭敬地打开车门,弗罗斯特上车后,帕西刚要跟上,就听后面楼里有人匆匆过来,说凯撒那边有事需要他处理。 “凯撒?”
弗罗斯特皱眉。 来人尴尬道:“刚刚打来的电话,少爷正在跟曰本分部的人用餐,说要跟帕西秘书通话。”
“可能是喝酒或者打了什么赌,我去去就来。”
帕西说。 如果是别人的事情,即便换成加图索家族里的任何一个人,他都无所谓,绝不会改变已经定好的行程,可当这个人是凯撒的时候,一切的规矩和计划就都要让道。 弗罗斯特摆摆手,“难得他想起家族,你替他解决吧,我自己去机场。”
帕西犹豫了一下,“可是...” “不是还有布鲁图在么。”
弗罗斯特随口道。 前边,体格魁梧的司机点点头,“我会将先生安全送到的。”
既然弗罗斯特做出了决定,帕西便不再坚持,目送黑色轿车驶出了庄园。 …… 弗罗斯特的血统并不算优秀,再加上这些年总在为家族和凯撒操心,又在提防和警惕着‘他们’的动作,所以通宵之后,此时似乎格外疲倦。 他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太阳还没完全出来,云里藏着光,厚重而隐晦。他已经闭合了好几次眼了,感觉眼皮有些发沉,胸口还有点闷闷的。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就像醉酒那样,既想保持清醒,又想趁此睡过去,卸下长久以来的疲惫。 布鲁图从后视镜里望了眼,“现在到机场还有一段路,您先睡一觉休息吧,到了我喊您。”
弗罗斯特下意识含糊地应了声,但马上就蓦然警醒,这是常年如履薄冰、谨小慎微的神经反射,他觉出了不对。 他是累,但还不至于在车上睡着;布鲁图是他的司机,但他更相信帕西。最主要的,是以凯撒的性格,绝对不会打来这个电话,因为他没有什么要对家族说的,而如果想要联系帕西则会打私人电话,更何况是在这个时间段。 是某种药物!弗罗斯特眼睑低了低,强迫自己昏沉的大脑清醒起来,同时不动声色地去摸手机。 “先生,不要心存侥幸了。”
布鲁图忽然开口。 弗罗斯特迅速拿出手机,按下了紧急呼叫,可手机屏幕只是闪了下,便彻底黑屏了。 与此同时,车子猛地撞上了路边的消防栓,借着惯性冲进了巷子里,砰的一声推着垃圾桶撞到墙上停下了。 弗罗斯特脑袋磕到椅背上,一阵头昏眼花。 下一秒,脚下就有一把利刃穿破车底盘,直冲他的胸口刺来,而驾驶位上的布鲁图晃了晃头,反手就是一记直拳打他面门。 一切发生的太快,饶是弗罗斯特在撞车时就有了觉悟,面对此刻的突袭还是很难反应过来。 匕首划破了他的大衣,堪堪从他胸口掠过,名贵的羊毛衫一下成了大开襟,露出保养得当的胸膛,惊怒和羞意同时涌上心头,但更严重的是布鲁图的那一拳,弗罗斯特完全是偏头用脑袋硬扛的。 他哇得一声吐了口血,手忙脚乱地打开车门滚了下去。 “老家伙的头还真是硬。”
布鲁图捏着手指下车。 眼冒金星的弗罗斯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起身贴到了巷子的墙上,得亏对方的言灵不是强化肉身的,而且是撞车后仓促出手,不然这一拳就能把他震死。 他看向车底,一个有着西方面孔的瘦小男人反握匕首爬了出来。 这人的血统应该很低,弗罗斯特心想,因为刚刚手机出现故障,应该就是这个人的手笔。 --作为加图索家族的代理家主,他的私人用品同样是最高安全级别,尤其是手机,绝不会中病毒或被安装什么恶意软件,且每天都会有技术人员检验。 所以只可能是在自己头昏眼花的时候,对方从中途悄悄爬上车底盘,截断了自己跟家族的联系。 由此可见,帕西是被特意支开的。 “在想怎么脱身吗?”
布鲁图冷笑。 “为什么背叛我?”
弗罗斯特问,他想尽可能拖延一下时间,帕西肯定已经反应过来,正在往这边赶来。 “你不会有机会的。”
布鲁图跟瘦小杀手根本没有废话的意思。 这当然不是去机场的路,而是一条偏僻的街,这个时候几乎没有什么路人。而就算有人看到,想必也不敢多管闲事。 巷子很窄,只容一辆车可过,此时他们分左右而上,弗罗斯特根本没有逃生的可能。 无论是从身体素质还是体力,或者是言灵能力来说,他的确没有了机会。 晦暗的小巷里,弗罗斯特眼睛里出现了金色的亮光,他当然不会引颈就戮,这是身为加图索的骄傲。 对面,布鲁图狞笑着捏着手腕,体表丝丝电流涌动,发出炫目的蓝光。 然而就在他要彻底解决眼前的老家伙时,破空声骤然袭来! 尖啸着,像是短促而过的凄厉哨音,噗的一声轻响,弗罗斯特猛然瞪大了眼睛。 谁都没有看清刚刚飞过去的是什么,布鲁图狰狞的表情还挂在脸上,太阳穴两侧却涌溅出血来,电流溃散了,身体残留的机能使他踉跄着,朝前扑倒在地,死了。 旁边的瘦子杀手已经懵了。 这时候还是见惯大风大浪的弗罗斯特先反应过来,朝他胸口猛推了一把,在言灵的规则下压缩的空气就像一枚微型的炸弹,在彼此接触的瞬间爆开,不吝于被一辆高速行驶的摩托车正面撞上。 碎裂的胸骨刺穿了杀手的心肺,这人只是在地上挺了挺,也没气了。 弗罗斯特贴墙跌坐到地上,黄金瞳已经熄灭,额头全是冷汗,他大口喘着气,看向巷口。 初升的阳光下,一道纤细高挑的身影静静站在那里,戴着一顶棒球帽,还有圆框的眼镜,运动风的打扮,脚边刚好就是屋檐的阴影,半分都没有踩进去。 是个年轻的女人,或者说,是个女孩。弗罗斯特确定自己不认识也未曾在任何地方见过她,而对方也没什么动作,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屋顶灰色的瓦片,好似意兴阑珊。 几分钟过去了,弗罗斯特实在忍不住,想要开口,但就在这时,女孩转身走了,没有留下一句话,也没有看他,戴着耳机离开了。 “……”弗罗斯特嘴唇动了动,剧烈咳嗽着,又吐出血来。 “先生!”
另一边,帕西匆忙赶来,看到眼下场景难掩惊容。 弗罗斯特这才明白,那个女孩之所以会离开,是因为知道帕西到了,而她站在那里,其实是在保护自己。 他深吸口气,心情复杂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