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藻前。 灯火通明,宾主尽欢...当然是不可能的。 眼看两个老家伙杯觥(音同工)交错,将预想当中的谈判喝成了青楼宴请,宫本志雄与龙马弦一郎对视一眼,终于忍不住了。 “校长,您这次来是为了曰本分部集体辞职一事吗?”
“你们归执行部管,你们集体辞职,该烦心的是施耐德教授。”
昂热好像有点醉了,说话含含糊糊带点萌属性的大舌头,“我这次来,主要是看看老朋友,现在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适合出行。”
龙马弦一郎立马小心试探,“校长的意思是,并不想跟蛇岐八家为敌?”
别看他长得不济,但为人处世的圆滑和见缝插针的本事却一点都不弱,要不然也不能当上家主,更不会被橘政宗派来当陪客。 犬山贺摆了摆手,“你们可能还不熟悉校长说话的风格,刚刚的意思是说你们集体辞职对他来说不算大事,留给施耐德教授处理就好,他来这里是为了更大的事。”
“阿贺,你是我的好翻译。”
昂热笑了笑,然后看了眼身边在剔蟹肉吃的某人,无话。 “能劳烦校长亲自出马的大事,应该是高天原吧?”
犬山贺翻脸如翻书,刚刚还在笑,此刻声音骤然变冷,“几十年来,秘党一直觊觎着蛇岐八家的秘密,所以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才会屈尊降贵跟极道合作!”
“没有,真没有,”昂热摊了摊手,“我对极道并不鄙视。”
犬山贺哂笑,“以前您可不是会说客套话的人啊。”
“我说不鄙视就真的不鄙视,不要把我想成那些古板的校董。”
昂热淡声道:“不然,也不会允许你们活到今天。”
随着他的话落,仿佛有无形的刀剑从他全身向四面刺出,有如实质般刺痛人的目光和皮肤,锋芒毕露。 原本聚拢在他身边的女孩们都警觉地避开。 顾谶也轻轻放下筷子,以前他觉得凯撒像一只温暖但又果敢的大金毛,楚子航是牧羊犬,那昂热此刻就像一只隐怒的藏獒。 他心怀杀气,却不动声色,只听聒噪的人如何犬吠。 至于被遗忘的路明非,倒不是他不像狗所以不在此行列,而是他太狗了,完全不需要找一个具体的犬种来比拟... “校长,到现在我们还是把您当朋友来招待。”
犬山贺皱眉,目光凌厉,“所以我才会让干女儿们出来陪您,还摆下隆重的酒宴,但您真要把台面掀翻吗?”
掀桌?顾谶耳尖动了动,他以前跟路明非一起看过一部片子,里边就有个喜欢掀桌的家伙,关键他掀桌之前还不忘把烟给收好。 现在叼着雪茄的昂热,就有一点掀桌的架势了。 “1946年,我代表卡塞尔学院来曰本,你代表蛇岐八家跟我谈判。也是在一间和室里,你也找了一群女人来陪酒,也是饭刚吃了一半就开始谈判。”
昂热把玩着酒杯,“你露出咄咄逼人的嘴脸,说曰本的混血种不可能臣服于外国人。”
他哈哈大笑,“你这么跟我说话,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年,只不过我们都老了几十岁。”
犬山贺沉默片刻,挥了挥手,那些模样清纯但绝不懵懂的女孩们迅速退后,后背贴墙跪坐在两侧。 这是曰本的规矩,男人说正事的时候,没有女人的位置。当然,也没有女人敢因此打拳,不然会挨皮带抽。 “校长。”
犬山贺缓声道:“家族让我、宫本君和龙马君来这里迎接您,甚至还允许顾教员同行,是因为我们曾是您的学生,家族不想用激烈的方式解决问题。”
“允许顾教员同行?”
昂热笑着看向顾谶,“看吧朋友,我以为你早该知道曰本人是一群以自我为中心,狂妄自大的家伙。你的退让好像让他们觉得你软弱可欺,可能连我亲爱的学生们都被看低了。”
顾谶刚要开口,但昂热其实并不打算等他回答,而是看向对面那三个表情严肃得像是在参加追悼会的家伙,“你们觉得我会害怕激烈的方式吗?1946年我是独自来曰本的,这次也是一个人。”
听了他这么肆无忌惮的话,犬山贺忍怒道:“意思是说,您一个人就足够面对蛇岐八家?”
“八家有点难度,但灭掉三四家应该没什么问题。”
昂热面带微笑,“我老了啊。”
“昂热!”
这句话终于点燃了犬山贺的怒火,他猛地拍案而起,“你的狂妄未免太可笑了!你以为现在的蛇岐八家,和1946年的时候一样吗?”
蛇岐八家诞生伊始就是极道,而犬山家做的就是风俗业,所以他之前表现出的和善全然是因为上了年纪,以及这么多年一点点学的斯文。 可试想,一个从小就在极道混的人,老了再怎么装绅士,骨子里的那股流氓气是永远掩盖不了的,反而在某种程度上更狠辣。 昂热丝毫不在意,他懒洋洋道:“连你这种皮条客都当明星经纪人了,当然是有些不同。但别以为跟女明星沾上边,就高人一等了。”
他看向顾谶,如同在分享八卦,“年轻人就是这样,跟二流明星吃过一次饭就四处吹嘘,好像跟影后睡过觉似的。念叨着‘啊,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啦’,不过只是结交了几个有权势的人,出席了几次高端社交活动,就以为自己掌握了全世界。”
他说得绘声绘色,充满奚落,宛若老炮儿在教育刚进中专还没太精神的小伙子。 昂热话锋一转,貌似真的好奇,“诶对了,阿贺,你是哪年出生的?”
“……”犬山贺眼角一阵抽搐,仿佛有一条蜈蚣在那里蜿蜒。 昂热的话刺伤他了,真的。 他是家族的使者,来这里是要跟昂热谈判的,可在对方的话里,他始终只是个闹别扭的孩子。 昂热可以给他一颗糖,也可以抽他一耳光。 “阿贺啊,你安排这种奢华的场面,搂着女人,摆出一副老流氓的架势跟我扯淡,又忽然翻脸咄咄逼人。”
昂热唏嘘道:“你这么百般作态,是想向我证明你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话语权了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迫切地想向我证明你长大了。”
他夹起一块金枪鱼腩,“可你老得都快死了。”
在场其他人怎么想,顾谶不知道,只是他听着昂热的话,并没有听出什么嘲讽,反而更像是某种欣慰。是的,欣慰,即便是以如此刻薄且扎心的话说出来。 他心想,可能昂热跟犬山贺之间的关系,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样剑拔弩张、势如水火。就像他和路明非还有楚子航之间有着惊人的默契,此刻的‘一老一少’之间,也有他们才能懂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