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绘梨衣是我的女儿,抱歉瞒了你这么久。”
橘政宗脸上难掩痛惜之色,“她本该叫橘绘梨衣,为了隐瞒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我给她冠以上杉的姓氏。她跟其他被龙血感染的船员不同,她的体质能接纳龙血,从而进化。但她的进化并不完美,时至今日,龙血还在侵蚀她的身体,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他原本儒雅且永远处事不惊的脸上,悔意和痛苦难抑,苍老面容上的沟壑与皱纹那样清晰。 长久的沉默,还有由心而生的疲惫感,源稚生几乎想要中断这场对话。 今夜之前,他也许还能放弃一切逃往法国。可今夜之后,他将被重重宿命包裹,不能逃亡,唯有杀出重围! “后来呢?”
他问。 “我知道她随时会暴走,会变成死侍,所以我必须想办法延缓龙血对她的侵蚀。”
橘政宗说:“我根据赫尔佐格留下的资料开始研究,给自己整了容换了名字,加入蛇岐八家。我捕捉注射了进化药物的鬼,用各种化学药剂来延长他们的寿命。”
他有些庆幸地说:“赫尔佐格既是疯子也是天才,靠着大量的实验,我找到了一些方法来遏制龙血的侵蚀。”
“你建立基因实验室,是为了这个目的?”
“是的,我从死侍胎儿的的身体里提炼出遏制进化的血清,只有这种血清可以延长绘梨衣的生命。”
“你既然掌握了这样的技术,为什么不用在稚女身上?”
源稚生激动起来,“既然有了血清,为什么我们还要不断地杀人?”
“你继续往下听,就知道我为什么没能救稚女了。”
橘政宗说道:“进入蛇岐八家后我才发现,这是个积弱的家族,受卡塞尔学院的管理,家主们各行其是。我无力同时抚养你们兄弟和绘梨衣,就把你们送到神户山里去寄养,把全部精力都用来分析赫尔佐格的研究。”
源稚生想到了什么,语气一冷,“你没有为了做研究,而故意开发进化药物给鬼吧?”
“没有,但有人在这么做。”
橘政宗说:“我刚刚进入执行局的时候。只有十三个人,我们只追杀死侍,对于尚未堕落的鬼,我们只是监控,每年需要我们处理的死侍只有十几个。 但渐渐地,人数不够用了,死侍的数量急剧增加,而且死侍的龙化现象也越来越明显。我连续分析了几具死侍的尸体,最后分析出一种纯化血统的基因药物。”
源稚生:“莫洛托夫鸡尾酒不是小山隆造发明的吗?”
“莫洛托夫鸡尾酒只是基因药物的一种,它有很多变种,最强的被称为‘天鹅血’。”
橘政宗说道:“它的成分跟赫尔佐格留下的资料吻合,也就是说,有人跟我一样持有一模一样的资料,来制造进化药。”
源稚生惊愕,“难道说...” “没错,在毁灭黑天鹅港的大爆炸中,还有另一个人也逃了出来!”
橘政宗沉声道:“我听说猛鬼众出现了新的领袖,而进化药都出自猛鬼众之手。所以我认为那个生还者就藏在猛鬼众里,为此我潜入了猛鬼众的大阪总部,去刺杀他。”
“他是谁?”
“我不知道,他带着能剧面具,我向他投掷了能产生几千度高温的燃烧弹,可他却从火海中走了出来!”
橘政宗眼中流露惊恐,“他的衣服和面具被烧毁了,我看到了他身上黑色的骨刺和几乎覆盖全身的鳞片,嘴裂得像蛇,还有尖牙和分叉的舌头,那是个还保留着神智的死侍,是一个怪物!”
源稚生打了个寒颤,“他也是被龙血侵蚀过的!”
橘政宗:“是的,他是被龙血侵蚀过的‘半进化种’,和绘梨衣一样处在进化的中间状态,这就解释了他为什么会不遗余力地制造进化药,因为只有成功的进化药才能救他。”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在我以为就要被杀死的时候,你给我打来了电话,问我周末要不要去爬山。听到你声音的那一刻,施加在我身上的威压忽然消失了。”
橘政宗深呼吸着平复心情,“我在潜入之前就埋设了炸弹,早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我遥控引爆炸弹,跳窗而逃,把他埋在了十二层的废墟里。”
“他死了?”
“没有,在那之后有更多更强效的进化药出现了。”
橘政宗说:“我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逃脱了,我被王将认了出来,我当年犯下的罪孽被人发掘出来了,我必须杀死他,即使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源稚生轻声道:“难怪你做什么都谨小慎微,唯独在对猛鬼众的作战上不择手段。”
“我必须利用一切能利用的力量扫平猛鬼众,杀死王将!我不仅成为了蛇岐八家的大家长,我还有你和稚女。橘政宗说道:“我等着你们长大,等着你们觉醒,但我又错了,赫尔佐格对我撒了谎,你们兄弟在实验中是用来对比的,是一对‘镜像体’。”
“镜像体?”
源稚生不解。 “赫尔佐格分离出的龙族基因和人类基因一样,是双螺旋,其中一条会产生稳定的混血种,另一条则携带最强的嗜血基因。嗜血基因要么在你的基因序列里,要么在稚女的基因序列里。你们互为对比,一个是成功的作品,另一个注定失败。”
“原来稚女是失败的作品。”
“不,你才是失败的产品。赫尔佐格要的正是那种带有嗜血基因的鬼,他只要找出控制鬼的办法,就能制造出可怕的军队。”
“难怪稚女后来变了。”
源稚生低声道:“因为鬼在他的身体里苏醒了,我弟弟消失了,只剩下占据他躯壳的鬼。”
他闭上眼睛,时隔多年,他还是拒绝回忆那个月色狰狞的夜晚,他生命中最亲近的人变成了鬼。 烛光照着他的侧脸,坚硬得像是青金石。 “这就是我将大家长的位置传给你的原因,我没有资格带领族人去打一场正义的战争。”
橘政宗看着光影晦暗的地面,“很多人因为我的贪欲而死,我亲手放出了魔鬼,连累了你,还害了绘梨衣。今天我养的实验体又害死了这么多无辜的人,我应当切腹赎罪,这样你对家族也有个交代。只是临死之前,我还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我。”
他拔出怀刃,目光坦荡地看向对面之人。 源稚生看着那些蒙着白布单的尸体,“是啊,如果犯下这种大错的人都没有受到惩罚,我又怎么对得起这些无辜横死的族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