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起雨来,晚宴就散了。 校长和叔叔路谷城约了下回再喝,苏晓樯的司机来接她,路明非扶着这位喝醉的大小姐一直送到车上。 苏晓樯是真喝得有点多,小小地哭过,靠在他怀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 陈雯雯本来不愿让苏晓樯这么揩油,可她如今已经是赵孟华的女朋友了,必须去照顾喝醉的赵孟华,所以只能幽怨,那小眼神儿当真如泣如诉,我见犹怜。 芬格尔登时跳将起来,说什么都要护一下,然后就被诺诺踢了膝盖。 叔叔看着归国的F4,大手一挥说都回家了还住什么酒店,跟我回家去住! 路明非这边小纠结还有不少,正想着要不要答应呢,芬格尔就昂头道:“那必须的,叔叔我扶你!”
“我就不去打扰了。”
顾谶说道:“我回家去住。”
“顾同学是本地人啊。”
路谷城后知后觉。 “你在本地还有住处?”
诺诺面露惊讶,“你该不会还有家人吧?可我们都不记得你了,他们还会记得你吗?或者他们到底存不存在?”
会说话你就多说点儿。顾谶不想理她,拦下一辆出租车就打算走。 “哎,你等等我啊。”
诺诺小跑着跟上去。 路明非这才想起来顾谶是有家的,而且还是蛮小资的洋楼,现在看到那在雨里蹦蹦跳跳的身影,红色的长发飘啊飘,他的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是啊,诺诺那么聪明,当然不会轻信顾谶,所以肯定是要跟着一起行动的。 “师妹小心...啊不,矜持点啊。”
芬格尔挥手。 “滚!”
诺诺摇下车窗,狠狠瞪他一眼。 出租车走远了,看着猩红的车尾灯在雨幕中渐渐模糊,路明非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跟芬格尔一左一右地架起了叔叔,往家里走去。 …… “这是你家?”
下车后,诺诺看着眼前黑色的大铁门,以及四周爬满爬山虎的高高围墙,难掩惊诧。 顾谶应了声,上前开门,伴随着吱吱呀呀的声响,大门推开了,院里青植颇多,石板小路间隙长了不少杂草。 诺诺好奇地四下打量,眼前是一幢红砖小楼,一眼看去就颇有年代感,围墙内和一层的窗前有不少藤蔓,院里高高的树长到了两层楼。 她一点点摸着墙上斑驳的纹路,这是她的习惯,走到陌生的地方或者看到新奇的建筑,总会去摸一摸,感受它的历史。 因为‘侧写’能看到那发生在久远之前的故事,那时会有什么样的人也如她这样抚摸过这些纹理,人们的喜怒哀乐又是怎样。 可不知为何,诺诺此时看到的只有空白,或者说是如雾般迷蒙,没有人,没有声音,也没有故事,就好像这幢小楼一直孤零零地伫立在这里,陪伴它的只有流逝的时间。 “怎么会?”
她指尖一颤,却是那墙上的粗粝摩挲感太清楚强烈。 “傻愣着干嘛,淋雨啊?”
顾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玄关里,看着时而沉醉时而迷茫的诺诺,就像在看一个呆子。 “你那是什么眼神?”
诺诺大步走进屋里,“要换鞋吗?”
“觉得神奇。”
顾谶以身作则换了拖鞋。 “哪里神奇?”
诺诺穿上一次性拖鞋。 “真能从人的表情里看到扇形图。”
顾谶打开壁橱,随手抽了条毛巾扔给她。 “我就知道你嘴里没好话。”
诺诺一边擦着湿头发一边委婉地说。 “如果想的话,可以去洗个热水澡,洗澡间在左边。”
顾谶已经往楼上去了。 诺诺‘嘁’了声,鬼知道这里几年没人住了,下水道或者淋浴头里能钻出什么来。 然后,等楼梯口看不到顾谶的身影了,她大咧咧的表情顿时一收,立马开始‘踩点儿’。 她猫着腰,目光锐利而警惕,这里摸摸那里戳戳,连灯罩底下都没放过,但什么都没有,最诡异的是连半点灰尘都没有! 可她之前进来的时候观察过门锁,这里根本不像常有人进来打扫的样子。 诺诺回到了客厅的中央,她四下环顾着,古色古香的桌椅家具、老式的转盘电话、鎏金灯具、柱子上的青铜烛台、墙上的写意油画,这里透着一股沉甸甸的民国风,还有让她说不清道不明的错乱感。 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止了流逝那样,在某个节点上永远地停下了。 越是这么想,诺诺就越觉得诡异不安,心底阵阵寒意往上涌,她不由搓了搓胳膊,攥紧了毛巾。 “你搁这旱搓呢?”
冷不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诺诺吓了一跳,差点蹦起来,她慌忙回头,已经换了身衣服的顾谶站在楼梯上,看表情显然也被她这么大反应吓到了。 顾谶见她眼圈有些泛红,不知是被雨淋的还是风吹的,总之瞧着水潺潺的,也清幽,没有平时那般盛气凌人,反倒生分。 “你怕什么?”
他笑起来。 “你才怕!”
诺诺嘴是最硬的。 顾谶自顾下楼来,把不知何时被风吹开的窗户关严。 诺诺这才醒悟,感情是吹进了风,怪不得感觉有点冷。 “睡觉吗?”
顾谶问。 “啊?”
诺诺懵了,一时没跟上他的思路。 顾谶做了个入睡的手势。 “你少废话!”
诺诺莫名有点底气不足,将毛巾往回一丢就朝外走去,“雨停了,我先去办点事儿,你就老实在此地不要走动,要是回来见不着你你就完了!”
门开了又关,顾谶低头看了看甩到怀里的毛巾,再看了看那跑出院门的背影,摇头失笑。 …… 二楼卧室,桌上台灯亮着暖色的光,映在墙上的树影随窗帘轻轻拂动。 顾谶站在阳台上,手边放着三五个糖纸折成的星星,手里是用信纸折的纸飞机,扬手一掷,那纸飞机便顺风远去,穿过枝叶茂密的梧桐树,越过长满爬山虎的围墙,飞向了路灯昏黄的马路,在黑暗里看不清了。 他嚼着软糖,又撕下一张信纸,娴熟地折了起来。 就在这时,明亮刺眼的灯光扫过长街,发动机的浑厚轰鸣声由远及近,一辆红色的敞篷法拉利跑车碾过积水,在铁门外一个飘逸停车,英姿飒爽的女司机长发飘扬。 诺诺向上推了推大墨镜,瑧首一昂。 “搞咩啊靓仔,还不上车?”
“……”顾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