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耗费了太多力气，下山饶是再省劲儿苏芸也有点扛不住。
好在段天霖看着她走得磕磕绊绊的模样，便不由停了下来，折回她的身边。
“还行？”
“……”
苏芸打肿脸充胖子，耿直了脖子，“还行！”
“……”
段天霖嗤笑一声。
下一秒便蹲下身子，将苏芸整个人背了起来。
苏芸下意识的惊呼一声。
“老胳膊老腿的，逞什么强？”
虽然年纪不大，但段天霖自始至终都稳稳背着身后的人。
苏芸听着段天霖抬扛似的顶嘴，一时间不由有些恍惚。
他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啊。
竟然背着她下山走得还这么稳。
“顾婶子，我可是不轻易背人的！”段天霖说着，声音却能隐约听出几分笑意。
显然，背着苏芸并不会影响他的心情。
苏芸垂下眼睛。
心中腹诽，可不是么？
谁敢让皇子背啊？这要真说出去，还是她的荣幸呢！
少年一路稳稳将她背下山。
苏芸趴在她的背上，只觉得眼前的段天霖和曾经在电视上看到的人，真是半点都不一样。
似乎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
二人一路来到山脚下，却并没有见到顾永川等人。
“他们还没下来？”
苏芸蹙了蹙眉。
显然是觉得他们不应当比他们两个还要慢。
“难道还没到一个时辰吗？”
“……”段天霖抬头看了看天边，“时辰应该差不多才对。”
二人在山脚等了好一会儿，方才看到了顾永川等人拖着顾兰娘回来。
苏芸拍了拍段天霖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快步走到顾兰娘的面前，却发现她整个人都挂了彩。
苏芸眉心一拧。
“这是咋回事？”
“掉坑里了。”顾永川回答道。
“……”
苏芸连忙上前查看，却只见顾兰娘的小腿肿成了包子。
她上手检查了一下，方才舒了一口气。
“应该是挫伤，还好没有伤到骨头。”
顾兰娘红着眼眶，一副委屈的模样。
原本背出来的箩筐也因为她掉进了坑里而被压扁，草药散落了一地，坑底漆黑，也捡不出来。
那不就相当于她这一晚上白忙活了不说，还把自己摔伤了吗？
她原以为苏芸找到她会一顿严辞色厉的批评。
然而没想到，苏芸只是查看了一下她身上的伤，便再没说什么别的。
就连回家都是顾永川亲自将她背回去的。
然而回到家，却发现家中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围在厅里等着她回来。
“都没睡？”
苏芸走进家门，便被张氏和胡氏率先迎上来。
“我们挂心兰娘，左右也是睡不着了，干脆就在这里等着了，你们回来的倒是快，我以为得等到天亮呢！”
顾灵娘打了个哈欠。
明明就困得厉害，哪里是睡不着？
是存了心要等他们回来的。
顾兰娘看着这满屋子的人，不由更加愧疚。
“……对不起，大嫂二嫂，大姐二姐，我害你们担心了。”
胡氏的目光落在顾兰娘的身上，只见她脸上挂彩，连忙上前询问，“这是怎么了？”
顾兰娘羞于开口。
倒是顾永川大大咧咧道，“没啥事，就是掉坑里了呗。”
众人：“……”
张氏赶紧上前把顾永川身上的人扶了下来，又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胡乱说话。
众人把顾兰娘搀扶到床上。
直到苏芸替她包扎好，才纷纷离去，各回各屋的睡觉。
可苏芸要走的时候，却被顾兰娘一把抓住了手臂。
“娘……”
苏芸顿住脚步。
看着她的模样，又重新坐回了床边。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了她和顾兰娘两个人。
顾兰娘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哭腔，“娘，对不起，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明明是想为家里做些什么，可却倒给家里添了麻烦。
折腾这一番，大哥明日未必有精神打铁，二哥也未必有精神教书，还有四哥……他还要赶车去镇上。
可他们今夜都因为她的鲁莽睡不了一个好觉了。
想到这里，顾兰娘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
苏芸望着顾兰娘的模样，缓缓叹了口气。
“今天去山上找你的时候，天霖和我走一路，他问我，为什么不同意你去跟着大家一起采药材，卖药材，我猜你也是想这么问，对吧？”
顾兰娘咬了咬嘴唇，点头。
苏芸握住顾兰娘的手，声音放的格外温柔。
“我理解你想要为这个家里做些什么的心思，但是兰娘，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家里，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精于医术的话，那等到我死了的那天呢？这个家里的人，都要交给谁来照顾？”
顾兰娘没有想到苏芸会这样说。
不由微微一愣。
连忙握紧了苏芸的手，“娘，你怎么会……”
“我怎么不会死？”
苏芸像是猜到了她想说什么，打断了她的话。
“我不是已经死过一次了吗？”
顾兰娘彻底愣住。
是啊，苏芸已经死过一次了。
死而复生本就是稀罕事。
难不成下一次死了，还能再指望苏芸死而复生吗？
顾兰娘的眼眶红的更厉害了。
可苏芸却摸上她的脑袋，“学医是不能心急的，要踏踏实实，脚踏实地的一步步的学。”
“所谓行医济世，学医之人从来不是奔着做个挣钱的营生去的，那样子也学不好医，更救不了人。”
“你当初既然说要跟着我学医看病，就该摒弃一些杂念，专心的学习，不要看别人挖药材卖药材赚了多少钱，他们赚他们的，你自该学你自己的。”
“心杂了，浮了，是什么都学不好的。”
“我们这一行，是有很多辛苦在身上的，可也只有耐得住这些辛苦，才能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大夫，好医生。”
顾兰娘听得有些懵懵懂懂。
懂了，又好像没懂。
半晌，她垂下眼睛，小声问出了近日在心底里盘旋了无数次的话。
“娘，会不会有一天，你也把我像大姐二姐那样嫁出去？”
这句话就像是横在她心中的一根刺。
一直想要问，却又一直不敢问。
不知道是怕听到斥责，还是怕听到自己不喜欢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