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对方已关机的冷淡女声,陆云浅暴躁的操了一声,蹙眉:“大白天的关什么机。”
刚要走,就看到苏橙从楼里出来。
紧接着,上了另外一辆黑色轿车。
轿车拐弯迎面过来时,陆云浅不经意看了眼驾驶位置,不是时牧弦,一个陌生男人。
陆云浅也没多想,启动车。刚开走,他脑里迅速闪过一些片段。
眉心一凝,他立马掉头。
离那辆轿车很近了,前车突然转了方向,加了速,明显是要甩开陆云浅的。
他被发现了。
陆云浅来不及转,一下撞上了横着驶来的雪佛兰。
“靠!妈的!”
陆云浅猛砸方向盘,这才意识到了问题。
苏橙坐在车后座,她一路上很安静,一只手放在腹部,神情低落。
她没注意到司机几次看她的眼神,满脑子想的都是照片上的事。
时牧弦跟慕伊若。
两人睡在一起,酒店的大床房。他们同睡在一个被子里,慕伊若黑发凌乱散在枕头边,时牧弦搂着她。
最刺眼,也让苏橙难受的,是两人裸露在外的肩膀。他们没穿衣服。
什么都不用解释了。
苏橙只想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睡到一起的。
在她之前。
还是之后。
婚前,还是婚后。
*
苏橙被带到远离市区半山腰一栋别墅里。
她从来没有来过时家本家,时牧弦没有带她过来过。没有举办过婚礼,自然也没有见过公公婆婆。
当然,她应该没有婆婆。
时牧弦的妈妈早已过世。
她扭头问司机:“这是时家吗?”
司机面无表情说:“先生和夫人在里屋等你。”
“知道了。”苏橙缓了缓,下车。
司机走了。
没多会儿,苏橙想起包没拿,忘在车上了。回头再找司机,车已经开走了。
手机钱包都在手提包里,苏橙郁闷又生气。
苏橙返回去。
别墅地处位置有些偏僻,附近楼房不多,也没多少居家户居住。苏橙不明白时家怎么会选在这里。有钱人住的地方虽安静,可并不偏僻。
苏橙突然清醒,她一个人跑来时家干什么?
没有人知道她来这儿吧。
时牧弦的电话没接也没理,苏橙咬了咬唇。
感到后悔和唐突时,已经晚了。
二楼传来高跟鞋的哒哒脚步声。
苏橙仰头,看到周颖现在楼梯口,没下来。
周颖长得很漂亮,哪怕到现在这个年纪依然看到脸上的惊艳。她看着苏橙,突然自来熟的笑一声:“吆,这快生了吧。”
说着抬脚下楼。
苏橙淡声:“您是……”
“我叫周颖,这栋别墅的女主人。难道你老公没跟你提过吗?也是,时牧弦怎么可能叫我一声妈呢,我也不是他亲妈。”
从楼上下来,周颖走近,上下打量着苏橙,最后目光定格在她凸起的腹部上,眼神锐利透着一股冷森。
苏橙不自觉退后两步,“时牧弦的爸呢?”
没叫她周姨,也没叫一声自家公公爸,她是随着时牧弦的称呼喊人。周颖收起笑容,一脸讽笑,“你和时牧弦还真是夫妻。怎么说你也是时牧弦的妻子,怎么对长辈这么没礼貌呢。”
苏橙面无表情问:“你们找我来干什么?”
要不是时牧弦给气得,她发神经了才会上车见什么所谓的公公。
当时气糊涂了。
周颖伸手指着沙发,“坐着说,我们聊一聊。”
苏橙不认为和周颖有话题说,等不到时牧北下来,她想起身告辞。
周颖说:“苏橙,你恐怕走不了了。”她换了一副口气,微冷。
苏橙顿住脚步,猛然回头,“什么意思?”
话落,就听见二楼时牧北的声音。
“苏橙是吧,你上来,我有话说。”
苏橙站原地没动。
时牧北又说:“我想和你聊聊牧弦,上来吧。”
苏橙犹豫了下,还是点头。
“好。”走向二楼。
周颖目光冰冷的看着苏橙背影。
心底什么顾忌都没了。
*
顾思在医院出事了,被几个精神病人攻击砍伤,在抢救。赵深同样受伤,右手手臂骨折。
时牧弦暂时将苏橙生气的事放一边,立马驱车赶往事发地。
路上,试着又打了一遍,苏橙依然不接。
时牧弦拨号打给医院。
“被砍伤的病人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中。”
“制造事端的那些人呢?”
“已经被警察控制带走了。”
“知道了,谢谢。”
接到陆云浅的电话时,时牧弦心口一跳。
一股不详的预感笼罩在心头。
他迟疑了好几秒才接。
陆云浅凝重说:“抱歉,苏橙我跟丢了。”
时牧弦蹙眉:“什么意思?”
陆云浅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时牧弦眸底燃起怒火。他就感觉不对劲。会出事。
陆云浅问:“你现在在哪儿?”
时牧弦静了好几秒,缓缓开口:“我两个朋友出事了,在外地,我正赶过去。”
话落,又有电话打进来。
是时牧北。
时牧弦浑身的冷意散发,他控制住心口中怒火让自己冷静,“我知道是谁做的。人已经电话打来了,我先接个电话。”
陆云浅那头先挂了。
时牧弦转手接通:“你终于舍得出手了。”
时牧北冷笑:“我说过,你做事不留余地无情冷漠,就别怪我对你残忍。”
“顾思是不是你动手做的?”时牧弦冷问。
“是。”
“苏橙呢。”时牧弦尽量克制脾气。
“被我请来了。”
时牧弦外也控制不住咬牙爆发:“时牧北!”
那头笑:“怎么不叫爸了,知道你的身世了?”
时牧弦死死盯着前方,车速未减。
时牧北也不周旋迂回了,彻底撕开脸说:“想要苏橙从我手里活着出去,时牧弦,就拿你的命来换。”
时牧弦握着方向盘的手根根僵硬。
时牧弦又听电话里说,“你也可以不来,除非你老婆孩子都不想要了。”
“你别动苏橙!”时牧弦口气沉凉逼人。
又说:“就算我不是你亲生儿子,那么些年,我也没少叫过你一声爸。苏橙还怀着孕,时牧北,你怎么动我都可以,我只求你,别碰苏橙别碰她!她还是孕妇!”
“求我没用。”时牧北嗤笑说,“用你名下所有的财产和你自己,来换苏橙和她肚子里两个孩子的命,这划算吧?还有,你必须对北弦撤销起诉,让他出来。”
时牧弦冷声驳斥:“你当警察都是死的吗?!”
时牧北笑了两声,“儿子都有事了,当老子的还有什么活头。时牧弦,话我只说一遍,一但涉入警察,你分分钟替苏橙跟你两个还没出生的儿子收尸。我是不怕死,可你总要为你两个儿子着想吧?”
时牧弦冷冷开口:“你敢动我老婆一分,就什么都别想要!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时牧北说:“识趣就好,得到我想要的,我自然不会伤害他们母子。况且你做了我这么长时间的儿子,我也不会那么绝情没人性的。好了就这样,等你消息。”
电话挂断。
没说位置。
时牧弦想立马调转车头返回去。
此刻,迎面而来的一辆大货车突然闯入视线。
刹不住车,朝时牧弦冲撞过来。
速度太快,变道根本来不及。
什么都来不及。
车祸发生在一瞬之间。大货车彻底熄火。
不知道多久,一切静止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的风土味道也渐渐平静消失。
黑色奔驰轿车支离破碎,玻璃渣碎洒一地。
一分一秒过去,就像生命在流逝。
时牧弦最后一刻,脑中想的是什么。他想的只有一件事,占据了他所有的心脏大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的妻子。
他的孩子。
一闪而过。
*
苏橙出不了别墅,她被困住了。
门口的保镖二十四小时工作,屋里有窗子,她现在这个身体不可能跳窗逃跑。
她不能不顾及肚里的孩子。
房门打开,周颖进来。
苏橙起身,冷厉说:“你们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周颖摇摇头,眼神颇为同情说:“看着你大着肚子这么幸苦真是可怜。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做好准备。苏橙,你孩子见不到爸爸了。”
苏橙错愕,问:“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老公回不来了。”
周颖笑一声,说:“你还不知道吧。在三个小时之前,他出事了。高速车祸,整个车被撞的面目全非,车头都瘪了。你觉得他有多命大能回来。”
看到苏橙身子一晃,却没什么反应。
她冷静说:“他会回来的。”
周颖笑起来:“他的尸体吗?”
苏橙身体僵硬,瞬间的疼痛覆满心脏。
她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不是他。”
“怎么不可能?”周颖一抹嘲讽。
“他不会有事的。”苏橙语气坚强肯定。
“是吗?知道你不会接受。”
周颖将手机打开,高速路上两车追尾的照片赫然呈现在苏橙眼前。
黑色的奔驰车身,熟悉的车牌,她认识。
再熟悉不过了。
褶皱,断裂,形变。
不是完整如初的。
太破碎,破碎到像是再也无法愈合。苏橙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
“不可能的。”她不信!
周颖调出一张照片,将镜头拉近。
熟悉的衬衫布料刺红了苏橙的眼睛。不是,肯定不是,不可能!不是他,不会是时牧弦,不可能是她的老公!
可是,衣服啊……
时牧弦的衣服,那是他啊。
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瓦解,溃散。
苏橙的眼泪流的急,流的汹涌,泪水大滴大滴流出来,一颗一颗下坠。
周颖目光狠毒说:“时牧弦他让我儿子这辈子出不了牢狱,成了废人,这就是他时牧弦的代价,一命抵一命,他不冤枉。”
“不可能!”
“不是他……”
苏橙一遍一遍重复,眼泪越流越汹涌。
她差点要疯,摔了周颖的手机。
周颖头也不回离开。
临走前留下一句话,“他的孩子若不想留下,我可以帮你。否则生下来可没人养…”
苏橙抓起花瓶怒砸到门上,“滚!”
她打不开门。
所有的悲伤无助袭来,压垮了苏橙的心。
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所有理智崩溃掉。
*
苏橙做了很久的梦。
梦里是车祸的碎片,是满地的血。
手上,衣服上,都是。
太显眼,刺目。
时牧弦和陆云浅的脸,相互交织,最后融合成一个血人,冲着苏橙笑。
那个身影转身离开。在看不见的云雾里消失。
她伸手,什么都没抓住。
“不要……别离开我。”
苏橙哭了,醒不过来。
她又做了噩梦,不,不是噩梦。眼泪情不自禁滴下。苏橙醒了。依然是半夜,她是一个人。
旁边的位置是空的,冰冰凉凉。
没有人回来过。
他没有回来过。
苏橙搂紧了自己,突然就哭的撕心裂肺。
*
陆云浅护住了她,和孩子,没能成全自己。
那天,下着阴雨,他的笑容和眼泪定格。
这辈子,无法遗忘。
午夜梦回时,苏橙手覆在肚皮上,无止境的喃喃,声音哀伤低碎。
“我还是会难过,你怎么舍得我为你难过。陆云浅,我还是恨你一辈子。”
“陆云浅,我原谅你了。”
“我什么都原谅。”
夜很静,心底荒芜到空了。
沉寂,悲伤。
视线落到手中的戒指上,苏橙泪水一颗一颗安静无声的滑过脸颊。
她低头亲吻着它,冰凉入心。就像亲吻着时牧弦,亲着她最深爱着的男人。
苏橙哭着笑了,“老公,我还没有说我爱你。”
“老公,我爱你。”
“时牧弦,橙橙很爱你。”
很爱,很爱。
爱到不能承受失去。
太晚了吗?失去之后才去珍惜,还有什么意义。她后悔没有早点说。
她愿意说千遍万遍,她知道时牧弦最想听的话,她却从来没对他说出的话。
就像他一样——
曾经,无数次,接吻时,约会时,亲热时,拥抱时,不分白天黑夜,那么多无数次。
时牧弦说:“苏橙,我爱你。”
时牧弦说:“老婆,我爱你。”
时牧弦说:“宝贝,我爱你。”
我爱你,橙橙。
我爱你,宝贝。
我爱你,苏橙。
原来,他说过那么多,我爱你。
却没得到她的一句,我爱你。
好遗憾啊!好心疼。
怎么可能不爱他?怎么可能不爱他。
苏橙掉下眼泪,在无尽黑夜难过又悲伤的虔诚吻了吻婚戒,心中祈祷:请带他回来。
时牧弦,请你回来。
不要离开我。
孩子也不能没爸爸。
梦里,苏橙眼角都是泪,噫语带着抽泣轻轻的说:“时牧弦,我爱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