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艺和年渡一不欢而散。
持续冷战的一段时间里,谢准要高考了。
铺天盖地的高考新闻也蜂拥而至,当然比这更激动的消息是,姜欣苑成功离婚了。虽然不知道谢准那家伙用了什么手段,但那个男人不但麻溜的离了婚,甚至于房子也变卖了一半给姜欣苑,让她分到了一大笔的费用,安安心心的准备住进谢准安排好的房子。
为此,高考前一天晚上姜艺跑去见了谢准。
“我妈离婚的事,谢谢你了。”
姜艺靠在楼下的凳子上,手里握着手机,忽明忽暗的,在掌心微微攥紧。
“不用客气,她也算是我半个妈了。”谢准靠在座椅上,偏头看了看姜艺。
姜艺没有见过那样的姜欣苑,兴高采烈的筹备搬家的事情,就像是摆脱了自己人生的束缚,然后真正开始新的生活的样子。但其实说白了也是这个理,她那继父可不就是她人生的绊脚石和阻碍吗?
她以为自己给了她最好的生活,其实相差太远太远。
“还记得吗,两个月前我们第一次在这里谈话,说要开始新的生活。”
谢准抬了抬头,应了一声。
“虽然我们都是第一次做男生和女生,但其实总体下来还不赖不是吗?我不知道如果我真的重生回到自己身体还会做出和曾经不一样的选择不,人生的路太坎坷,选择太多,总怕一步就万劫不复……”姜艺深深吸了一口气:“总感觉,现在的我,无论做什么,身后都有一个依靠,一个退路……就好像,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是不一样的。”
“你是在鼓励我吗?”谢准的目光看向姜艺,眼神里有一丝认真。
我只是想说,我也可以做你的依靠。
所以请你大胆的走想走的路,我也想,多帮助你一点。
“是啊,高考加油。”姜艺目光闪了闪,露齿一笑。
风里好像夹杂了一点青草的香气,配合着晚风,吹乱了姜艺额前的碎发,她伸手拨了拨,收回手的时候,仿佛从指缝间看到了谢准的笑容。
像散碎的月光,温柔明亮。
“谢谢。”
他说。
好像一遇到谢准,她就话多了起来,跟个人生励志博主一样。而谢准永远都是那样镇定的模样,好像什么事情都无法撼动他三分。
她有些无奈,谢准这个人,可真难亲近啊。
告别了谢准后姜艺沿着老路往回走,这条街是非多她也是知晓的,不过考虑到高考前夕估摸着哪哪都查的严,大抵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不过虽然没啥问题,却碰到了熟人。
“啊,是他。”
“阿鹿认识的那个……”
“叫……谢准?”
几个男孩子七嘴八舌的,姜艺上下打量了一下,发现这几个中学生还真是深藏不露,身上这些行头看起来就不是一般家庭的孩子,想到他们之前的几面之缘,如今再次遇到,姜艺还是挺诧异的。
温鹿迷迷糊糊的被一个孩子背着,挣扎着睁了睁眼睛。
“怎么喝酒去了?”姜艺有些不太支持的看着几个高中生。
就好像能从这些人中看出当年的她一样,下意识的就想教育一下这群小屁孩,学什么不好,净搞一些不积极向上的东西。
“我们一起去小饭店吃饭,阿鹿这个人平常就喜欢打抱不平,这次为了帮一个服务员和一个客人拼起了酒,自己也没个度。他这会儿可能有点喝多了,状态不太好。”一个小孩跳出来解释到。
“不过放心,我们后来把那客人教训一顿。”另一个小孩连忙补充到。
姜艺愣了一下,心里感叹这些小孩真会惹事,本来打算离开呢,这视线一撇才觉得温鹿的样子似乎不太对劲,连忙上前摸了摸他的脸,泛红,滚烫,呼吸有些急促,脸上已经开始泛红起小敏敏,好像是过敏的症状。
“你们怎么回事,为什么不送去医院?他在过敏你们知道吗!”姜艺想到周围几个朋友的过敏反应,深知处理不好可能会很危险,脾气一下就急了起来。
“啊!抱歉……我们不知道这样……就以为单纯喝醉了……”几个小孩排排站,一副做错事的样子,搞得姜艺都不好批评什么了。
“大晚上你们快回去吧,跟温鹿爸妈打个招呼,温鹿我会送去医院的。”
姜艺拦下一辆车就往上走,几个小孩连忙把他们扶上车,在姜艺的驱赶下才不情愿的离开了。
姜艺催促师傅开快一点,靠在他身上的男孩呼吸声有些粗重,帅气的侧脸上浮现了一些小敏敏。看起来虽然不是非常严重,但也不是简单的毛病,到了医院因为担心他出事姜艺连忙挂了个急诊,就背着人往里跑。
轻微酒精过敏。
没多久温鹿就开始吐,姜艺拿着温水给他喝,他迷迷糊糊的,一来一去把胃几乎吐空了。医生开了药挂了点滴后,叮嘱了一下以后尽量少喝酒的问题,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姜艺不知道温鹿家里在哪,半夜也不好带他折腾,给他开了一个床位,便让他休息。
迷糊中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梦,温鹿突然抓紧了她的袖子,眼睛里似乎有点泪,哽着说:“别丢下我一个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才一激动把这小孩送医院了,不过几面之缘,之前还想着以后尽量不碰面了,如今反到揽上这么个烂摊子。她叹了口气,看着他泛红的面颊,到底还是没忍心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想到今夜不回去了,她打开手机指尖落到微信的通讯录上,本来想和那家伙说一声,但这会儿才突然想起来,年渡一最近还在和她冷战中。
姜艺觉得头有点疼,拿着一旁的毛巾给温鹿擦了擦脸和手,盖好被子出了门。
医院的楼梯间里,姜艺摸到了口袋里的烟。
指尖轻轻敲打在外壳上,犹豫着要不要抽出一根,嘴上说着戒掉,但身体却控制不住,她不知道谢准是不是也有一点烟瘾,总觉得烦心的时候会想来一根。
说起来和谢准结婚那会儿,她似乎也没见过他抽烟。
姜艺靠在墙上,手痒的不行,还不等动手,电话却响了起来。
是年渡一,她划过接通键。
“人呢?”
姜艺抿抿嘴,没说话。
“夜不归宿?还是不想住了。”年渡一的声音冷冷的,语气里有一点生气。
不知怎么的,姜艺好像从他这些话里听出一点点委曲的意思,她拿着电话突然有点想笑:“不冷战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有点没底气的开口了:“冷战什么啊……是我不对。”
这个回答让姜艺有些意外。
“我查了,我拿到的那份资料……有点问题,虽然我还没拿到新的资料,但我也明白这里面可能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了。”
年渡一声音有点哑,姜艺清楚,他在害怕。
“抱歉,我知道,你很喜欢她。我也有我的难言之隐,但我们还是兄弟不是吗?”姜艺叹了口气,反倒开始安慰年渡一。
“是啊……谢准,谢谢你。”
姜艺蹲在楼梯口轻声笑了笑:“谢什么啊,想开点,无论是什么样的内容,我觉得,起码你们的感情是纯粹的,不是吗?喜欢这种东西啊,可能有很多种原因,但那一瞬间涌现的感情,总归是纯粹的。”
年渡一拿着手机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把手里的烟按灭在了烟灰缸里。
“我以为,你会劝我不喜欢她呢。”
是啊,换作别人,她一定是劝分不劝和,毕竟席天欣那个人,非良人,从那得来的感情,就像是一场没有结果的长跑,辛苦而漫长,到最后,失去方向。
可是,年渡一的那份喜欢,她是看在眼里的,虽然她不清楚这份喜欢里到底多少是因为同情和陪伴,但她清楚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比不过他真真正正的去受一次伤,了解一段感情,毕竟他这个人,脾气很犟的。
“劝不住的,不是吗?”
年渡一听到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抿了抿嘴没吭声,他微微攥紧了电话,翻过身靠在了阳台的栏杆上。
“你真烦。”他嘀咕了一句。
“我在外面照顾小朋友,今晚不回去了,早点睡。”
听年渡一啰嗦了几句注意安全什么的,姜艺就挂了电话,心里的烦恼也突然迎刃而解,让她微微松了口气。拉开门就朝着温鹿的病房走去,远远的就看到病房的门大大敞开,而里面的人却不见了。
姜艺暗骂一声,转头就去找人,问了一路能看到的人却都没得到结果。
夜晚的医院并没有很多人,除了为防备急诊的突发性事故手术而值班的医生,就剩下一些病人,整个医院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姜艺有些着急,毕竟人是她带来的,这个时候却搞丢了,她也真是的,把一个未成年扔在病房里,不知道那会儿咋想的!
姜艺找遍了厕所和周边病房,最后在一个楼梯间门口看到了蹲在地上的温鹿。
她脾气有些上来,还不等质问,就看到温鹿猛地站起来撞了她个满怀。
“你去哪了,我以为我被扔下了。”
他声音还有着酒后的沙哑,糯糯的,让姜艺一下子就心软了。
“对不起……我打电话去了。”姜艺和他拉开一点距离,摸了摸他的头和脸,确认症状下去了一些才放心。
“谢谢你送我来医院……”他的酒劲可能没下全,说起话来还是有些迷糊,拉着她摇摇晃晃的,有些站不稳。
姜艺看了看他的身高,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抱起他,于是一个拦腰把他抱了起来:“我送你回去睡觉,你需要休息。”
温鹿点点头,他迷迷糊糊地抓着姜艺的胳膊,最后不知不觉睡着在了她肩膀上。
“个子看着高,人倒不咋重……”
姜艺低语着勾了勾嘴角。
“有时候觉得,你们这些男孩子反倒更坦诚一些。”
“如果我有个弟弟而不是妹妹,一切会不会不一样一点。”
姜艺把睡着的温鹿轻轻放在床上,看着他的脸部轮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孩子面善,乍一看眉眼还真和她有那么几分相似。
“还真是有缘。”
姜艺笑了笑给他拉上被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血缘还不如一个陌生人。”
“毕竟陌生人都知道知恩图报地说声谢谢呢。”